“是呀！”顧半霏極力壓下那抹心涼，盡可能使自己的語調聽起來歡快一些。

　　又裝作好奇地問：“姐姐為什么在這里呢？”

　　“有客戶。”

　　“姐姐忙吧，我先回去了。”顧半霏頭一低，往前大步邁去。

　　身后傳來丁糯的提醒：“直接去衡南區，所有東西，我讓人搬走了。”

　　衡南區就是玫瑰莊園所在地區。

　　從電梯里走出來的經理看到一樓中央站著一個氣質淡漠矜貴的黑衣女人，仔細一瞧，這不是他們的董事長么？

　　急切地走過去，綻放一抹奉承的笑容：“丁董！”

　　望著別處的女人未語，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玻璃門外一個白裙女孩兒正向公交車站走去。

　　“寧迦瀾來了嗎？”清冷的嗓音不急不緩落下。

　　“寧總剛到，我帶您去包間。”他扭動肥胖的身軀，帶丁糯去了三樓某個獨立雅間。

　　為兩位年輕的總裁關好門，經理讓門邊的女服務員離開，自己取而代之，守在一旁。

　　不到一分鐘，里面就傳出了爭吵。

　　他眼珠一轉，貼著耳朵偷聽里面的動靜。

　　一道壓抑著痛苦的憤慨男聲穿透木板：“為什么偏偏是你？！我以為就算全世界背叛了我，你也不會。可是……”

　　聲音小了。

　　咚——里面拳頭砸門，猝不及防地嚇了經理一跳，以為自己被發現，慌亂站好。

　　“你還是很聒噪，和瞿橖一樣。”

　　那是他們董事長獨特好聽的聲音，近在耳畔。

　　大約20分鐘后。

　　門猛地被人摔開，渾身寒氣的男人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走了。

　　讓最后走出雅間的女人散漫地睨了一眼，經理心里直打鼓。

　　她忽然朝他微笑：“好好干，代我向張經理問好。”

　　手里多了一張銀行卡，經理干笑著，額頭滲出了汗珠，“丁董放心，我一定做好分內的事。”

　　張答是達麗餐廳的前任經理，因為某些事被開除，接著就遭遇了車禍，現在還躺在醫院里沒醒過來。

　　目送女人進了電梯，直至電梯門完全合上，經理才感受到空氣的存在。

　　不可否認，這個女人氣場太強了，尤其是笑的時候，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他還是不要動歪心思了。

　　經理轉身關門，眼前突然一黑……

　　達麗餐廳餐廳地下車庫。

　　丁糯坐在勞斯萊斯上，放下手機。

　　昏暗的環境中，屏幕一亮，是一條未讀消息：老大，OK了。

　　她沒理會，開車去了公司。

　　接近市中心，交通陡然擁堵。她等著綠燈，車旁緊挨一輛公交。

　　就在這輛環城公交上，坐在最后面的顧半霏靠著車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堵了近一個小時的車，又是陽光和煦的午后。她這幾天晚上意外失眠，自然就在車上犯了困。

　　終于，車隊開始解凍，慢慢流動起來。

　　兩個距離不超過10米的女人都沒有發現對方，就這樣錯開了。

　　顧半霏是被人叫醒的。

　　撐著惺忪的睡眼，她懶懶地瞥向喊醒她的人。

　　“你怎么這么喜歡睡覺？”對方說。

　　是年輕男性的聲音。

　　這人是誰？

　　眼前一片虛焦，對方朦朧的臉在顧半霏腦中緩緩變成一個問號。

　　李柏嗎？蘇墨陽嗎？或者是丁晗聲的鬼魂？

　　他給她的感覺和這三人很像，她一時分不清是哪一個。

　　睡意太重了，顧半霏腦子昏沉地想。

　　“誒，你真的沒發燒嗎？”

　　額上覆了一片清涼之感，顧半霏煩躁地推開他，想再瞇一會兒。

　　那個人卻不依不饒，跟個蚊子似的在她耳邊喋喋不休，聲音還特別小：“妹妹，我不想努力了。”

　　她沒聽清，大聲問：“你說什么？”

　　公交車在這時遽然急轉彎，沒系安全帶的顧半霏一下誤入某個人的懷里。

　　沉香氤氳。

　　好聞的香味，她總愛多吸幾口，這個時候，也徹底清醒了。

　　原來是他。

　　連玉畔迅速離開他的懷抱，不慌不忙打招呼：“好巧。”

　　如果說兩次碰面是巧合。可是一天見三次，如果這不是蓄意為之，連玉畔覺得自己可以從車窗跳下去了。

　　“你為什么要跟蹤我？”她毫不避諱地問了出來。

　　這個長相俊朗的男人低頭紅了耳尖，支吾著聲音道：“我……我愿意……”

　　顧半霏明白了，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不會虧待你。叫什么名字？”

　　“程辰。”

　　程辰促狹地盯著她的眼睛，極小聲說：“不要告訴別人可以嗎？”

　　顧半霏了然一笑，“看你如何配合。”

　　程辰一聽，不安地努了嘴。

　　配合？她不會要他做那種事吧？

　　又聽溫軟的嗓音道：“我給你反悔的機會，但只有一次。”

　　他面露難色，很猶豫，但似乎想到了什么，隨即堅定起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公交車靠邊停了。

　　顧半霏瞧了眼車外等待的人群，拉住程辰的手：“我們下車再談。”

　　公交站恰巧位于某公園入口，兩人便沿著進公園的路繼續往里走。

　　下午的陽光很溫暖，但路上人少，冷清。

　　冉冉春意正等待一個時機來一場酣暢淋漓的爆發。那些野鳶尾的蓓蕾蓄勢待發，懸鈴木的絮蕊落了一地。

　　一路春色，只有顧半霏有心欣賞。

　　清幽的路面，兩個人開始是一前一后。后來她停住，等程辰跟上來，與他并排走。

　　但程辰好像很怕她似的，總不肯離她太近。

　　顧半霏不得不停下腳步，好笑地問程辰：“我是老虎嗎？你怕我吃了你？”

　　“沒有。”程辰垂著眼瞼，一看就知道有心事。

　　“你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提出來。只要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我都能幫你。”

　　一陣風拂過，顧半霏的風衣翻飛，發出簌簌的聲響。

　　男人掀眼看了她，在沉默中緩緩靠近，忽抬起青筋凸出的右手，探向她的發間。

　　他攤開手掌，一枚粉白色的花瓣靜靜躺在掌心。

　　程辰眸中笑意斐然，就像白色曇花在綻放，幽靜而美好：“你頭上有花，我幫你摘下來了。”

　　“謝謝。”顧半霏道完謝，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抬頭，滿眼的淺絳云霞。

　　前方路口，一棵巨大的櫻花樹正在盛開。真正的雜花生樹，只有花，幾乎看不見枝干，與插著竹簽的粉色棉花糖很相似。

　　那邊也有特意設置的座椅。

　　“我們去坐一會兒吧。”顧半霏提議，話中的興奮差點溢出來了。

　　“好。”

　　她倒像個來春游的小學生，對著椅子上的花瓣悄悄彎唇，突然抓起一把灑向一旁沒有準備的程辰。

　　程辰微愣，沒有躲閃，任由頭發上，肩上，袖子上落滿粉色花瓣。

　　反應過來后，也不去撣掉它們，只待顧半霏先開口。

　　見他這樣愣愣地站著，顧半霏忍不住發笑，幫他拍掉身上的花瓣：“你為什么這么乖巧？”

　　“你說過，我要配合你。”

　　這個回答，她給兩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