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9年8月21日下午2時整,山城市,雨
距離深潮戰爭爆發已經過了差不多3年,人類與這些來自深海的敵人的戰爭從一開始就節節敗退,被迫退守內陸。
常規武器根本不能殺死這些怪物,它們能在被核彈中心的一億五千萬攝氏度的高溫蒸發后迅速卷土重來。
直到28年新年伊始,人類開始戰略反攻,將戰線固定在了距離海岸400公里一帶。
這就是局勢改變的原因。
列車上,林躍望著身邊的穿著城衛軍軍裝的男人的右手。
這只右手看上去和尋常人的手無異,但五分鐘前林躍親眼看到這只右手機械構件翻涌,變成一柄銀白色刺劍,抵住了一個膽大包天,把手伸向士兵的竊賊的后心。
靈子義體,這就是人類對深潮怪物的終極武器。
27年3月,能將人體的部分肢體、器官轉化為機械的靈金晶量產得以實現,如今靈子義體是山城市每個成年公民的標配。
當然,林躍也有。
和身邊的城衛軍士兵不同,他的靈子義體并不是戰斗型的。
靈子義體——構建者,這就是林躍的義體。靈金晶轉化了他的上脊骨,在林躍需要的時候,他的脊背的頂端能伸展出一只一米五的機械臂。
這只機械臂擁有數個機械探頭,能發射光幕掃描獲取物質結構信息,以林躍現在的鏈接率,他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鏈接率是衡量靈子義體所有者能力強度的數值,以0到100%為限,用數字大小劃分能力者的級別。
林躍現在的鏈接率是10.59%,算是剛剛踏過10%的及格線,屬于最低級的鉛級能力者。在此之上還有錫、鐵、銅、銀等級別。
據說,錫級以上的能力者還能獲得特別的技能,林躍雖然對此很向往,但以他的天賦,要到錫級還要十年八年。
那名城衛軍戰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望了過來。林躍也意識到了自己一直在不禮貌地盯著人家,迅速地收回了目光,回了個抱歉的笑容,然后扭頭望向窗外。
雨水打在車窗上。
很重。
很重。
和往常夏季艷陽天午后在山城市降下的雨一樣,帶走久曬之后地面的暑氣,也讓空氣變得濕熱難耐。但是這天的雨似乎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就在士兵抬頭的一瞬間,一直被士兵盯住的竊賊從袖口掏出一塊奇異的石片,將它刺進了自己的手心。
這一切,車上的人都沒看見。
就在士兵重新將目光放回竊賊身上時,一直低著頭的竊賊發出了桀桀的笑聲,他的笑聲越來越大,隨即又轉變為無意義的嘶吼。隔著竊賊的衣服可以看到,在他的背后,不斷有新鮮的肉芽在迅速生長。
士兵心里警鈴大作,身上淡青色的能量回路亮起,抬起右腿重重一鞭將發生異變的竊賊踹到列車尾部,右手變化為刺劍向車廂尾部掠去。
列車尾部是另一個駕駛室,不過現在沒有人員在這里工作。
士兵不斷斬擊從竊賊身上長出來的肉觸,一邊重復著大喊道:“請車尾的乘客迅速撤離,前往頭三節車廂!”
竊賊趁他分神,一個翻滾躲過了面前的銀白色劍芒,擺脫了士兵右手刺劍的壓制。肉觸向著地板猛一刺去,車廂地板被撕成碎片,露出了地板之下的機械結構。怪物迅速破壞列車尾部的制動裝置,然后肉觸重重一揮,打破車廂頂部。用力一跳跳上列車頂部。
士兵雙腿的能量光輝驟然加強,飛身一躍,化為一道青色流光登上車頂。
車廂里,與其他旅客躲在第一節車廂的林躍望著車尾的淡青色光點松了口氣,這是剛剛那個士兵能量逸散。
淡青色的能量輝光,錫級的標志。這樣的能力者對付海嗣這種惡級的深潮生命簡直小菜一碟。
一般來說,深潮生物和人類的等級不是完全對標的。惡級,這種最低一等的深潮生命要強于鉛級的能力者,弱于錫級的能力者。
外面的雨還在下,大片大片的雨水潑灑在車頂上,啪,啪,可以想象落在人身上會有多疼。
車頂上,兩人仍在對峙,雙方都在尋找對方的破綻。
士兵在盯著對方,人,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那是怪物。來自深海的力量改造了這個人類,讓他變成了它們的同類。
那股詭異的力量讓面前這個人的皮膚失去了紅潤,看上去和死尸一樣,它的眼睛至少膨大了一倍,高高凸起的眼球像是要擺脫眼眶的限制。那雙眼充滿血絲,透露著嗜血和瘋狂,黃綠色的唾液從嘴角一直淌到地上。
還有那些從他背后破開衣服長出來的觸手,那些觸手上面長滿了詭異的黑色花紋,正在以一種奇異的節奏舞動著。他殘破的衣服里還有東西在鼓動這,好像在孕育些什么。
士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些觸手吸引,他的耳邊出現了海浪拍打礁石的深淵,還有一道詭異而誘惑的聲音在重復呢喃著。
“加入我們,祂會賜汝一切。”
士兵身上光芒大作,為他抵擋住這些污染,士兵耳邊的低語也隨之煙消云散。
“白虹!”
士兵毫不猶豫地催動了銀凌的靈械指令。士兵的身影迅速化為一道純能量的青色流光,劃過了怪物的身軀。
刷——
流光在怪物身后兩三米處停下,重新化為人形。一道巨大而猙獰的傷口出現在怪物身上,怪物的一半身軀被刺劍斬落。
“桀桀——”
怪物的笑聲還沒停下,它的另一半身軀長出了青色結晶,這是靈能對深潮生命造成傷害的表現。
“沒有用的,你就算殺了我你也無法改變這個城市正在發生的事?!惫治镉盟粏〉穆曇粽f到,它的聲音里帶著無盡的嘲弄。同時,三條肉觸以刁鉆的角度向士兵激射出去。
“你做了什么?”士兵一邊用極快的速度精確斬向那三條肉觸,然后將利劍指向他的其他觸須,將其一一斬落,一邊逼問道。
更致命的情況發生了,車頭駕駛室的方向傳來了一陣爆炸聲。
“咳咳,很抱歉,乘客們,”列車長的聲音從廣播中響起“列車車頭和尾部的制動裝置均被破壞,我們將于6分30秒后越過前方的鶴崗站,7分鐘后即將撞上前方剛剛從鶴崗站起步的另一輛列車?!?p> 列車前方的制動裝置上的炸彈當量極小,,精確地爆破了制動裝置,但是沒有一個人因此受傷。
想殺死全車人,比這樣高效的方式有很多,但是這些瘋子只想制造恐懼。
林躍周圍的乘客眼神從震驚轉變為深深的恐懼,有的人還在默默抽泣。
一個母親露出慘淡的笑容,仍在安撫自己的小孩。
襁褓中的嬰兒對突如其來的安靜十分好奇,一雙純潔的雙眼不斷打量著周圍。
名為絕望的情緒在車廂內傳播。
林躍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么,“大家冷靜!”他大喊道“列車控制中心通過斷電將列車緊急制動!”
“列車控制中心?”怪物聽到林躍的聲音,不屑地說:“愚蠢,你們真的的以為這只是一場毫無預謀的襲擊嗎?”
“如果剛剛我能用主人賜予的圣石成功刺中你,那事情就會好辦很多?!?p> “只可惜,失手了?!惫治锏乃季S似乎有些混亂,說話前言不搭后語。
“為什么你就不能珍惜主人難得的賞賜!不識相的家伙,這可是深海主宰的恩賜!你為什么不接受!”怪物突然勃然大怒,沖著士兵怒吼道。
士兵沒有說話,空氣中只有怪物的喘氣聲。
看著士兵沉默的樣子,怪物話鋒一轉:
“好好看看這場雨吧,無知的人類,現在這座城市可是地獄啊?!?p> 雨?
林躍死死地盯著窗外,豆大的雨滴落在窗外,雨滴和往常一樣,但是那一片清澈里似乎蘊含著一抹刺眼的紅色。
很顯然,這些雨水中潛藏著另一種兇險。
一滴滲出血色的雨滴落在士兵身上,士兵身上的淡青色光芒閃耀,那滴雨水白煙蒸騰,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個是一根極細的紅色絲線,正在地上瘋狂抽搐的樣子昭示著它生物的身份。
血須!
士兵認識這種深潮生物,和海嗣一樣,血須同樣屬于惡級,但兇險程度遠超面前這個怪物。
這些血須對錫級以上的能力者基本沒有威脅,可對錫級以下的人來說,一但被纏上,必死無疑!
它會落在人類身上,鉆進人的體內,瘋狂地吸收血液,直到把人吸干。
最重要的是,在吸干一個人后,它會在死者體內產下無窮無盡的后代,然后撐爆這具尸體。
就像病毒襲擊細胞。
“各位,車尾駕駛室的制動裝置怪物破壞地很倉促,也許有修復的可能,我有機械相關的維修經驗,我去試試!”林躍對著人群說道。說罷他朝車廂飛速跑去。
“我來幫你!”一個年輕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我可以幫你抵擋血須的攻擊?!?p> 林躍扭頭望去,那是一個長相還算英俊的年輕男子,一雙丹鳳眼顯得他氣質不凡。
“好,你跟我來!”林躍也不在乎。
說罷,他沒有停留,直奔車尾的駕駛室。
“螻蟻,就讓你們再掙扎一會吧?!惫治锾搅熊囓嚭蠓杰壍郎?,準備離開。
士兵跟上,來到最后車廂尾部的駕駛室上方,看著用機械臂對制動裝置探傷的林躍和為他撐起能量護盾的年輕人。
“你們叫什么名字?”
“林躍?!?p> “劉星?!?p> “王林?!笔勘f道“如果我們能從這次襲擊活下來,我會向軍部給你們申請功勛?!?p> 林躍頭也不抬,繼續工作,劉星稍微怔了一下,又專心地撐起了能量護盾。
說完,王林也跳下軌道。
“謝謝你們?!?p> 他留下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