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人心
寧無縣新禾屯寨,二三十年前的武道宗師,大刀王劉阿坤就是從這里走出。
因此,即使劉家早已發達,但劉家還是在新禾屯寨。
當有快吏騎馬趕來,將那“徐縣令”召見的消息傳達后,劉府中,劉興刀那張顯得富態的圓臉上,頓時就變得愁眉苦臉起來。
“這心狠手辣的徐仕進,究竟想做什么?”有其他鄉紳忍不住開口問道。
此時劉府上有不少鄉紳。
他們是為之前被曹景休要走那茶葉一事而來。
雖說那茶葉他們都沒喝過,也不知道這些茶葉的具體用處,只知道怎么采摘和炒制而已。但他們都很清楚——這茶葉的多少,那可事關他們到了年底,能從萬陰山那位老爺手里,換來多少好處!
眼下手里的茶葉被曹景休要走,可以說,等同于他們這半年時間都白干了。
要知道,為了讓那些幫派中人能夠一直好勇斗狠,他們為此可投入了不少心力和好處!在寧無縣這個窮鄉僻壤,弄出這般聲勢浩大的“江湖廝殺”局面,那是非常不容易的,其中的辛酸,只有他們清楚。
不過,只要到了年底,交出足夠份額的茶葉,那么那位老爺給予的好處,足夠讓他們忘掉一切辛酸!
“諸位不必擔心,我劉某行的端做得正,便是他想給我一個莫須有,也找不到什么由頭。”劉興刀那張胖臉上,有一抹異樣神情一閃而逝。
話說這么說,不過他也在擔心。
但他所擔憂著的,和眼前這幫人所擔憂著的不同。這些人想著少了茶葉,因此會少的那些好處。
而他是在擔心,這位“徐縣令”是不是知道了這些茶葉的妙用!
以及,這些茶葉的來歷……
一想到這,哪怕是自認為一貫沉著冷靜的他,都有些不安心慌起來。
因為這些茶葉都來自一種名為“怨生欺死”的茶樹。
外界傳聞,這一種茶樹是種在萬陰山上的,實則不然,這些茶樹其實就在這寧無縣內,而且數量不少。
可以說,在每一個幫派的地盤內,都有這么一株。
只是因為這些茶樹善于自晦,不顯異相,這才一直無人發現這些茶樹的怪異。
這“怨生欺死”茶樹,并不和尋常的茶樹那般,從土壤中汲取養分。
這茶樹的養分,來自于人心!
在一個幫派地盤內,若是該區域內的人心越是復雜,紛爭越多,那么這“怨生欺死”茶樹的長勢也就越好!
隨之發芽生出來的茶葉,自然也會越多。
而怎么做才能快速地達成這一目的?
是幫派仇殺!
這是萬陰山那位老爺認可了的。
而這,正是寧無縣這么一個窮鄉僻壤之地,幫派如此多,并且年年廝殺,縣衙完全不管事的真相!
“怨生欺死”茶樹,就是曹景休猜測過的,隱藏在這寧無縣下的利益鏈。
至于那些什么鹽鐵之利,都只是故意傳出去糊弄人的罷了。
誰信誰傻。
“不行,這件事得派人送信去告訴那位老爺一聲……”劉興刀一下子就有了決斷,他當即表示要去縣衙,而其余鄉紳一聽,便立馬起身告辭。
畢竟主人家都走了,他們還留著干什么?
但等到鄉紳們都走光后,劉興刀卻沒有立馬趕去縣衙,而是喚來家仆,從新禾屯寨里找來了幾個女人。
這些都是家中男丁意外走了,差點被人吃絕戶。
所謂吃絕戶,便是和這一家有同宗關系的人,將這家的妻女關起來,然后把這家的財產給占。
至于被關起來的妻女,餓死是最幸運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劉興刀便出手救下了這些母女,并多年來一直在糧食和衣物上接濟她們。
當然,他這么做,絕不只是為了養聲望。
這些人,他自有用處!
“劉某也不瞞著幾位,劉某當初救下諸位,并不是出于善心,而是劉某今日有一事想請諸位幫忙。”劉興刀先行了一禮,這才說道。
“劉老爺,萬萬不可,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就是,我們一定盡力而為。”這幾個女人慌忙躲開,不敢受劉興刀這一禮。
雖然劉興刀也是白身,但劉興刀在寧無縣的威望,可以說只在歷代縣令縣尉之下!
當年三大武道宗師的后人,就數劉興刀最善于處世之道。
“不是要你們盡力而為,而是讓你們必須辦到。”劉興刀聞言,便是搖了搖頭,然后他的神情便開始嚴肅起來。
見到劉興刀這般,這些女人頓時有些不安。
劉興刀接著說道:“劉某想請幾位幫忙去萬陰山送個信,只不過那萬陰山尋常人是去不得的,只有死人才能去。”
劉興刀話音落下,這幾個女人瞬間臉色大變。
這是要讓她們去死!
“放心,劉某也不會逼著你們去,你們也可以不答應,就是以后劉某不會再庇護你們便是了。”劉興刀見到這一幕場景,倒也不意外,便馬上補充了一句。
他語氣淡然隨意,沒有半點咄咄逼人之意,還有點像是在友好協商一樣,但這幾個女人臉上一個個如喪考妣,過了一會兒后,面面相覷下,就只剩下了苦笑。
沒了劉家的庇護,她們恐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當年所經歷之事,她們不想再經歷一次了。不遇到這種事情,永遠不會相信,人狠起來有多么恐怖。
“劉老爺,我可以答應,只不過想請劉老爺好好照顧我那苦命的女兒。”有一個女人開口道。
“這件事劉某答應了,不僅會照顧她長大,還會為她選一個如意郎君,保管她以后不必再吃苦。”劉興刀立馬答應。
而聽到劉興刀這話,其他幾個女人便也跟著點頭了。
她們活在世上,唯一掛念的,也只有她們女兒了。了無牽掛后,一死來報恩,也不無不可!
“東西準備好了嗎?”劉興刀問身邊心腹。
“好了。”心腹點頭。
“那好,帶她們下去,今晚找個合適的時間,讓她們把信送去。對了,再讓伙房準備一頓豐盛的酒菜。”劉興刀關照了一聲,這事不容有失,所以他可以大方一點。
目送這些人下去,劉興刀這才讓人準備馬車,然后上車趕去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