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含冰殿。
剛用過早膳的李縉便吩咐身邊的宦官,去尚藥局傳喚一位善于調理的御醫到含冰殿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既然決定了要和武孤菱斗上一斗,那自己肯定要有一副生龍活虎的身體,如此才有精力去應對武孤菱的招數嘛。但眼下,自己這虛弱不堪的身體想要恢復,絕不是只通過禁欲就能恢復的,必然需要藥物的調理。所以李縉這才火急火燎的命內侍去尚藥局傳呼御醫來給自己診斷一番。
等待期間,李縉便按自己原先制定好的每日修行計劃,準備閱讀一番經由武孤菱批示之后送到自己這里的奏折。
打開裝著奏折的匣子,取出最上面的三封奏折,放到桌上。
取過第一封奏折,一看署名,李縉就有些不爽,這封奏折乃是吏部尚書盧禝呈上來的。但不爽歸不爽,盧禝畢竟是吏部尚書,奏報上來的肯定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李縉還是翻開奏章閱讀了起來。
才看了幾行內容,李縉便陷入了思索,好一會后,才對著侍立在自己身邊的內侍吩咐道:“去,知會一下宣政殿那邊,等皇后下了常朝之后,讓她來含冰殿一趟,就說朕有事找她。”
相較于上次以共進晚膳之由請武孤菱來含冰殿論事,李縉此回的態度顯得平淡了不少。但,辦事心急的李縉顯然忘記了,自己方才吩咐了什么事情下去。
小半個時辰之后。下了早朝的武孤菱,便依約來到了含冰殿,兩人隔著一張圓桌坐下。剛一坐下,武孤菱便開頭說道:“陛下今日這么急著喚臣妾來,是有什么要事嗎?”
而李縉這邊,倒也沒想藏著掖著,因為自己接下來想辦成的這件事,可是十分需要武孤菱的密切配合呢。
所以,李縉毫無猶豫的說道:“卻是有件要事,朕方才看了吏部尚書盧禝遞上來的折子,說眼下這各地州縣都已開始進行鄉試,待到選出鄉貢之后,明年春日,便會在京城舉行省試和吏部復試,不錯吧。”
武孤菱見李縉過問起科舉之事,一時也摸不準李縉有何深意,便回答道:“朝廷每年設科取士,此乃例制。”
“朕自是知曉此乃例制。可朕想著如今這吏部兼管著著官員銓選、勛封、考課之政,事多繁雜恐不能應付自如啊,若是把由吏部負責的科舉之事,交割予禮部,皇后以為如何?”李縉直接就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武孤菱是個絕頂聰慧的女子,和她交談,于其拐彎抹角、遮遮掩掩,還不如直擊要害,所以便直接說出了自己想要改制科舉的想法。
“自我大周立國之時,太祖定制由吏部負責科舉,豈能說改就改。”武孤菱聽完李縉的想法,語氣卻沒有一絲波瀾。
面對武孤菱那波瀾不驚的回應,李縉倒也沒有氣餒,卻是接著說道:“朕此言非是一時興起,卻因我大周已然定鼎百五十年,太祖昔年所定的諸多科舉規制,放之現今皆有欠妥。
朕聞參加科舉學子們只要通過省試便可取得功名,得獲官身,而后只需再由吏部進行復試,選定官職之后,便可直接走馬上任。科舉之事關乎國本,豈可如此草率,僅憑一場省試便授予官身要職?故而朕想取消吏部復試,將其改為殿試。”
“何為殿試?”聽到李縉要取消吏部復試這個科舉的最終環節,改設為殿試,武孤菱這才表露出了一絲興趣。
“這殿試就是字面意思,即把通過省試的考生,全部聚集于宣政殿,由朕和皇后親自出題考較,選定優劣之后,再決定是否授予其功名官身,故稱殿試。”
聽完這句話的武孤菱眼中一亮。
自己臨朝稱制之后,就一直苦于沒有得力的幫手。雖然自己內宮中選拔和培養了一批有才智的女官留在自己身邊,充作幫手。但女子終究無法和男子一般,能在站在外朝之中參知政事。可迫于門閥的阻礙,自己也無法在朝堂之上選拔出一批親信官員。
李縉方才說要把科舉移交給禮部,自己之所以沒有反應,一是因為自己心中略有不滿,畢竟李縉已經答應了自己,不會插手朝政。可轉眼就和自己說道,意圖改制科舉。
再者,把科舉諸事從吏部挪到禮部,這雖然可以削弱了吏部的權利范圍,但究其根本無非是把科舉從一個門閥挪到另一個門閥手中,究其根本,并沒有改變什么。
可現在李縉卻說,其改制科舉的舉措是取消吏部復試,改為殿試,讓自己和他親自去考較學子,選拔官員?
大周現行的科舉制度,大多承襲于前朝,考生來源主要分為生徒、鄉貢、制舉三類。
“生徒”是出身于國子監六學的學子;“鄉貢”則是通過州縣地方選拔考試而選送到京城的學子;“制舉“就是由皇帝欽點的考生。
可自打李縉登基之后,實際上考生的主要來源只有兩類,即生徒和鄉貢。
可生徒們就讀的國子監六學,基本只招收八品以上的官員子弟。這些入學的官家子們多出于勛貴世家和地方豪族。而鄉貢學子們多數卡死在吏部復試這個關卡上,所以這兩年的科舉考試,已然成了勛貴世家們為自己在朝堂上補充新鮮血液的最佳方式。
可若是能按照李縉所說的那樣改制科舉,就大不一樣了。不僅可以斷去勛貴世家們科舉優勢,更能讓自己通過科舉選拔出不少能為己用的新晉官員。這就等于把科舉選官的最終決定權,送到自己這里來了!
但武孤菱還是有些不解,這幾日自己給李縉的難堪不在少數,為何李縉還要給自己送上這樣一份大禮呢?
“陛下為何突然想要改革科舉”
“朕想選納一批官員,在戶部之外,設立一個衙門,來操辦國債,為國庫籌措銀錢。”
李縉的目的就是這個,不論在什么體制下,管錢的部門,絕對能排進幾個核心部門之中,自己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向武孤菱發起抗爭,那他自然要為自己找塊好陣地不是。
武孤菱立馬就領會了李縉語中的深意,哼。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不過,她也知道要將改制科舉這件事切實的施行下去,必然是牽連甚廣,若是能得到李縉的積極配合,她面臨的阻力也會小上許多。
至于李縉所言的,想要成立一個新的衙門,來操辦國債。那天晚上和李縉在含冰殿中相談之后,自己對于發行國債,來緩解國庫收支壓力一事,也有所心動。就此而言,她并不反對操辦此事。最重要的是。她并不認為李縉能憑著這個新設立起來的衙門,能搞出什么大名堂來。
所以,武孤菱思索一番之后,卻也沒打算拒絕李縉的提議。只是開口說道:“不過陛下打算怎么讓吏部心甘情愿的交出科舉呢?”
吏部之所以貴為六部之首,就是因為其掌握這選考百官之責,其中的選,就是選拔賢才入朝為官,考,就是考較百官的政績,以此決定其是否能夠晉升。這一下,就要砍去吏部一半的權利,吏部尚書盧禝和他身后的世家有怎么會答應呢。
見到武孤菱沒有反對自己提議,李縉便興奮的說道:“皇后以為,科舉考試最怕出現什么”
“既是考試,自然最怕徇私舞弊。”
“那就舞弊好了,只要事情鬧得足夠大,堵不上悠悠眾口。到時候吏部就是不想交,也得給朕交出來……”
但就在李縉和武孤菱打算細談科舉之事的時候,去尚藥局傳喚御醫的宦官,卻是回來了。那宦官行至兩人身前,連忙跪下行禮,恭敬的說道:“陛下,尚藥局的孫御醫已經在殿外候著了。”
坐在一旁的武孤菱聽完這宦官的稟告,便扭過頭來,關切的對李縉問道:“陛下近日身體不適?”
而李縉則是楞在一邊,糟了,自己方才讀完盧禝的奏折之后,一時腦熱,直接派人去喊武孤菱前來,倒是忘了譴人去傳喚御醫來給自己調養身體的事情了。
雖然,他知道這件事肯定是瞞不住武孤菱的,但是這種事情吧,怎么說呢。男人那方面不行吧,一個人去看病倒也沒什么,但要是自己老婆就坐在一邊聽醫生親口說出自己廢了,那這輩子也別想在老婆面前抬起頭做人了。
所以李縉立馬下了逐客令,“沒事,沒事。既然皇后已經清楚了大概,那就先這樣吧,你可以先考慮一下,過幾日咱們再細說,對了,皇后不是還要回宣政殿嗎,那朕就不耽擱你了,你快回去吧!”
但武孤菱直接無視了李縉的逐客令,對著那宦官說道:“既然陛下身體不適,那還在外面等什么,叫御醫進來給陛下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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