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方有些高興，感覺外公似乎馬上就要認識到了自己似的。
“您再好好想想，我是您大女兒齊英的兒子啊，外公。”肖方又再次說明到。
什么？齊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聽到齊英兩個字，齊超大吃一驚，臉色慘白，隱約還能透露出一種害怕，并且夾帶著傷心的樣子，許久都默默無語、不再支聲。
過了好大一會，齊超才語無倫次、喃喃自語地說到：“不可能，不可能，這肯定不可能。”
邊說邊站了起來，忐忑不安地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從西到東、從東到西，在客廳里來回踱起步來，偶爾還把自己的雙手伸到背后，放置在腰上，低著頭，努力地思考著。
肖方也站了起來，跟著外公一起，來回走動著，但是，又間隔著一點點距離，有如追著外公跑一樣，
邊走邊說：“我小的時候，來您家里玩，你還經常抱著我逗我玩，每逢村里有廟會時，您每一次都還給我買來瓜子和薄荷糖豆吃。”
“我有病的時候，您還到過南宋村我家里看望過我。您怎么了？外公？您再好好想想。我是肖方，肖方啊。”
突然，再次往西走過來時，齊超發現了墻上的那張全家合影照。
這張照片，齊超肯定記得，因為那是自己唯一的一次，與幾個兒子女兒一起拍的照片，是在鎮里的一家老像館里拍攝的。
但立刻、馬上，齊超就靜立在那里，更讓自己目瞪口呆的是，當時，自己身旁，竟然還坐著一位中年婦女，比女兒大一些，面孔非常陌生，她是誰？她怎么在這里？
我記得當時，只有我小女兒坐在身旁的，照片上其他的人，同樣的位置這個沒錯。可是這個女人是誰？難道她就是剛才所他們說的，我的大女兒？為什么我沒有一點點印象？
一連串的疑問，壓得齊超喘不過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了出來。
肖方與肖瑞面面相覷，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他們不知道，齊超一直盯著照片看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該從如何說，更不知道怎么回事。
齊超不認識肖方，不記得大女兒的異常舉動，讓兩個人不知所以、茫然無措。
齊超皺著眉頭，努力地思考著，不時的，嘴里還在說著“不可能，不可能。”
許久，一旁的肖瑞，再也按耐不住，出言道：“親家，這是不可能錯的。你家英子是一九六四年臘月，嫁到我肖家的。雖然那時候我已經去世了，但是她經常給我焚香叩拜，我都認得她的。你怎么可能不認識？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自己忘了？還是出了其他問題？”
“是啊，這是怎么回事呢？外公。”肖方緊隨其后地說道。
又是良久，齊超才再次開口，向二人說道：“不瞞你們說，我確實還有一個大女兒，是叫英子沒錯，但是她在十二歲那年，因為意外，墜井……”
說著說著，齊超按捺不住自己，老淚縱橫，奪眶而出：“當年是我的錯，我沒有看護好她。如今都過去幾十年了，現在，現在你們說是她的親人。這可能嗎？這怎么可能呢？”
肖方聽完齊超的話，立時氣上心頭、憤慨不平，哪有你這樣的父親？
我母親現在好端端地活著，幾個小時以前，我們還在一起摘菜、聊天，怎么到你這兒，已經……
你這老頭，失憶了？還是糊涂了？
眼看著，心里想的馬上脫口而出，但在臨出口的剎那間，肖方清醒過來，
隨即改口到：“不可能，我媽現在還在南宋村，今年都七十七歲了，身體康健、精神矍鑠，就她那身體，從現在起，再過個十年二十年，也根本沒有問題。”
齊超再次審視著，這個陌生的中年人，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般，疑惑不已。
你說不不認識吧，他說的有板有眼、有根有據的。
再說回來，墻上的相片，那個我不認識的中年婦女是誰？明明就坐在我旁邊，與我合影。
他們說的是真的吧，可我明明記得，在她十二歲那年已經墜井了，事后每一年，我都還親自去水井旁，呆坐許久，作以惦念，幾十年如一日，如此般的深刻記憶，難道還是虛幻不成？
唉，算了，還是從頭說起，這樣，也許還能理清一個頭緒出來。
如此一想，齊超看著面前同樣吃驚的兩個人，慢慢地說了起來。
英子出生于一九四五年，屬雞。在兄弟姊妹排行中間，出生的時候，前邊已經有了四個哥哥，那個時候，小日本兒剛剛投降，社會依然兵荒馬亂、動蕩不安；人民的生活是顛沛流離、困苦不堪。
大兒子十幾歲時，就遠去外地當學徒，二兒子因為那年流行傳染病不幸染病身亡，三兒子和四兒子還是孩子。齊超的母親還健在人世，只是身體虛弱，尚須齊超照料。
家里只有齊超夫婦兩個人，整天在田間勞動，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維持著家庭的生計。
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之下，在這樣一個大家庭中，生活的困苦與艱辛，是可想而知的。
英子出生之時，正值寒冬臘月，偏偏那一年，天氣異常寒冷，她母親就得了重感冒，常常感到壓氣，每天都是不停地咳嗽。
齊超就請了醫生，望聞問切之后，確定是肺里有風，這種病在過去叫做癆癥，也就是后來常說的肺結核。
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來說，醫學不發達，缺醫少藥，這是非常難以醫治的病，如果不救治及時，隨時還有人命危險。
英子母親這一有病，便沒有了奶水兒給她吃。她母親是身體虛弱、渾身無力，英子呢，整天是餓的難受、哭泣不停。
為了這個，齊超是整日里，都在嘆息，都在發愁。
在那一段時間里，母女兩個瘦的，都快跟皮包骨頭一樣了。
所以，在那一年春節，全家沒有增添新兒的喜氣喜慶，沒有共度佳節的歡聲笑語，全家人都沒有心情喜迎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