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勉買了不少的菜,波士頓龍蝦、九孔鮑魚、海鱸魚,還有幾把青菜。
打開塑料袋,時茉聞到一股異味,“你還買榴蓮了?”
“嗯,給你做榴蓮千層。”說完,宋勉又回頭問她,“你還是喜歡吃榴蓮班戟?”
時茉笑了笑,“你都會做?”
宋勉的表情不屑,“不就是榴蓮千層和榴蓮班戟么?”
豁,這位大俠好大的口氣。
時茉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不是最討厭吃榴蓮?”
宋勉也反問道,“你不是喜歡吃榴蓮?”
一個不小心,她的手指被榴蓮扎了一下,“那就做榴蓮千層吧。”
她穿著寬松的白T,頭發挽起來,露出一截纖細白嫩的后脖頸。
宋勉看了看她的脖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內脂豆腐,想,這兩樣,到底誰更嫩白一點。
**
宋勉做了奶油波士頓龍蝦,蒜蓉九孔鮑,清蒸海鱸魚,煲了茶樹菇雞湯,又炒了一份時蔬。
兩個人做這么多菜,時茉看著都感到罪過。但罪過感挺不過三秒鐘,時茉便決定先向龍蝦下手。
宋勉將炒青菜端上來后,轉身又進了廚房,再出來時帶著一瓶葡萄酒和兩只玻璃杯。
“還有酒啊。”時茉對他這一頓鄭重其事的安排屬實嚇到了,一頓午飯而已,真沒必要這樣大張旗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宋勉坐下,先給她倒了半杯的葡萄酒,“普通的日子。”
“那……”
“就是想給你做一頓好吃的。”宋勉給自己倒了酒,“要干杯嗎?”
見他都把酒杯舉起來了,這酒她不敢不干,畢竟這頓飯她算是不勞而獲。
“干杯的理由呢,”時茉問道,“總得為了什么干杯吧。”
宋勉頓了頓,沉吟道,“那就為了我們以后的新生活干杯吧。”
說罷,宋勉先喝了一口,時茉心一動,但她來不及抓住那點轉瞬即逝的感覺,也抿了一口。
這頓飯吃得很慢,邊吃邊聊。主要說的是過往,卻很少提及未來。只在最后,宋勉問道,“你把電視臺的工作辭了,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嗯……”時茉喝得微醺,笑的時候眉眼彎彎的,唇紅齒白,真美,“不知道,嘿嘿……”
宋勉用了很大的定力才挪開視線,他悶了一大口酒,液體狠狠劃過他的喉頭。他笑了笑,“要不然來酒館上班算了。”
“酒館?可是我不會唱歌吶。”時茉的語氣有些氣餒。
宋勉先是一笑,接著正兒八經地說道,“酒館又不是只招歌手。”
時茉喝過酒,眼底像掬著一捧星,閃爍晶亮,“那還有呢?”
“還有招掃地的阿姨啊。”
時茉:“。”
宋勉煞有介事地說道,“你想,你要是進了酒館,就可以免費聽我唱歌。”
時茉無動于衷地看著他。
“曾經有人想聽我唱歌,一晚開了十瓶的路易十三。”宋勉說道,“路易十三知道吧,一瓶兩三萬。”
時茉撇撇嘴,“能為你一晚開了十瓶的路易十三的,一定是富婆吧。”
宋勉贊同道,“應該是挺有錢。”
這么稀罕錢的話,還舍得把幾千萬都轉給她?
時茉嘆氣一聲,惋惜道,“這么好的富婆哪里找哦。”
宋勉配合地點點頭。
“那行吧,明天我就去一米陽光投簡歷,就說我要應聘他們的保潔員工作。”時茉大手一揮,“待遇啥的,都沒要求,只要能讓我掃地就行!”
宋勉偏開頭,笑得肩頭都在顫動。
“喂,你笑什么?是不是看不起掃地的啊?”時茉伸過手去推了推宋勉,給他的工作定了性,“你一個賣唱的。”
宋勉往外身體移了移,笑得更歡快了,“沒有,沒有看不起你。記得把簡歷做得漂亮一點。”
“混蛋,還笑我呢。”時茉抽了幾張抽紙團成一團向他砸過去,“你以為你們一米陽光酒館了不起呢。”
“反正你現在也是失業人員,閑著沒事干,晚上就跟我一起去酒館吧。”
就“失業人員”這幾個字,時茉感覺特別刺耳,也不想想她是托了誰的福才成為失業人員的。
“就算我失業了,我也有很豐富的夜生活的,不一定非要去你們的酒館。”時茉說道。
宋勉輕聲一笑,“你就當做先去酒館實習了。”
“嗯?實習?”時茉甫一問出口就明白他說的實習是什么,“掃個地也需要實習?你們一米陽光的地到底有多難掃?”
“還好,不算難,你也不用太擔心,你還是很有實力的,我相信你應該沒有問題。”宋勉說道,“畢竟還有我和蕭哥這一層關系在,多少都會照顧你一點。”
時茉震驚,“那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一下?”
宋勉破功,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好說。”
時茉:“……”
“晚上要跟我去酒館嗎?”宋勉又問了一遍。
時茉提著筷子撥弄著盤里的龍蝦頭,“那你打算唱什么?”
“你想聽什么?”
“就那首,《世界美好與你環環相扣》,你會唱嗎?”
這首歌很流行,算是爛大街的一首歌,時茉覺得宋勉沒有理由不會唱,結果,被問的人直接堵死她的路,“不會唱。”
“……”
那還去什么酒館?
**
吃過午飯,時茉進入房間,捯飭她的簡歷去了。
自然,不是去一米陽光應聘什么保潔員,她打算去一個朋友介紹的自媒體試試看。
還好這些年她不但積攢了一些圈內的人脈,也積攢了一些功德,幫過不少人的忙,所以她剛給那個朋友打過電話說了自己的情況后,那個朋友爽快地答應她,愿意幫她推薦給自媒體的負責人。
“謝謝啊。”
那朋友害一聲,“這有什么好謝的,你肯來,我們求之不得。不過有些程序還是要走的,你有時間弄個簡歷。不用緊張,就是過過場。”
“我明白。”
寫簡歷的時候,時茉才發現這幾年在東升臺里居然發生過這么多的故事。
有李楠楠,有梁凱,還有張琦、江珊,和洛寧川。
很多人,一想起來便都是難舍的心酸。
一番撫今追昔后,宋勉來敲她房門,她都沒能弄好一份像樣的簡歷。
宋勉背著吉他,“現在可以走了嗎?”
“現在?”時茉看了一下時間,“等我一下,我換下衣服。”
宋勉靠著門框上等人,過了好一會兒,嘴角緩緩向上彎起。
**
來酒館之前,宋勉和蕭朗打過招呼,但兩人來到酒館的時候,還是有好幾個人見到他時很詫異,問的問題也大同小異,“宋勉?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宋勉微笑道,“剛回來兩天。”
“晚上有上臺唱兩句吧,想聽你唱歌了。”
宋勉點頭,“有。”
和人寒暄過后,宋勉回身問她,“是跟我去茶室還是去找個座位坐?”
時茉用眼神找了一個相對偏僻又能看到舞臺的位置,說道,“就坐那里吧。”
宋勉看了看那個位置,便先走了過去。
等她坐好,宋勉交代,“要吃什么自己點,賬都算我的,我要先去后面做一下準備,你在這等我。”
“酒也可以隨便點?”時茉仰起頭來問道。
宋勉抬手在她發頂抓了抓,“膽子不小,還敢酗酒。想喝酒,我給你點。”
說完,他直起身來,往調酒臺的方向走去。
沒多久,他端著一杯飲品過來。
還沒等她問話,宋勉主動先說道,“這是水果雞尾酒,叫‘四季予你’。”
時茉狀若泰然地接過雞尾酒,刻意忽略這酒的名稱。
“我先走了,你自己坐。”
時茉吸了一口雞尾酒,口感很清新,醇厚又富有層次感。有酒精的刺激,又有水果的酸甜。
連她不愛喝酒的人都忍不住多喝一口。
宋勉看了笑道,“晚上要是有人過來找你搭訕,你應該知道怎么做吧。”
“嗯……”時茉慎重思考,“能來這里深夜買醉的一定都有一個孤獨的靈魂,那就聊聊唄,說不定就能碰出激情的火花。”
“現在我說,你給我認真聽著。如果有人要跟你拼桌,或者請你喝酒,你就說這里有人,知道了沒有?”宋勉指著剩余的空位置說道。
他在酒館混了四年,什么樣的人都見識過。
就有一次他在臺上,親眼看到有一個中年男人往一個落單的年輕貌美的女生酒杯里抹了一點藥。女生喝完沒多久就趴在桌面上。
他一下舞臺先報了警,然后和中年男人周旋,一直等到警車來了才把女生交給民警。
這種事一向是見怪不怪,但也防不勝防。
他知道時茉發生這種事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他也要叮囑她一遍。
時茉一副“你到底煩不煩”的表情看著宋勉。
“說你還不樂意聽。”宋勉笑了笑道,“有事打我電話,或者找我同事也可以。”
宋勉又磨蹭好一會兒才走的,磨嘰得很。
中午她吃得不少,到現在肚子還是飽的,她想可以等宋勉結束后一起吃晚飯。
日子好像沒什么變化,除了她把電視臺的工作丟了以外,再沒有其它更大的不同了。
還有一個不一樣的,宋勉親了她一下。
那個像是吻又不大像吻的吻,是她可以判斷她和宋勉之間的關系發生質的變化的唯一依據。
除此之外,宋勉沒有給她更多的信息。
親了她,什么解釋都沒有,只是給了她一頓極其豐富的午餐。但宋勉親了她,千真萬確地親了她。時茉不知道她可不可以這么理解,這個短暫的吻代表了一切。
當時她的心情復雜又空白,什么都來不及想,連宋勉的唇壓下來時她都沒能鎮定下來去感受。
初吻算是丟得糊里糊涂的。
渣男。
就這么平白無故地親了她。
渣男。
事情本身不復雜,只是她被宋勉整怕了。他這態度轉變得不是突然,而是太大了,大得她都不敢往那方向想。
她正苦于無人替她分析,林小魚的信息剛好闖了進來,“在嗎?在的話趕緊給我回個話。”
這十萬火急的語氣,像是被人綁架了要贖金一樣。
“在,說吧。”
她回完,林小魚那邊居然消停了。不過沒消停多少時間,很快手機叮咚叮咚個不停。時茉一看,林小魚發過來一連串截圖。她點開第一張截圖。
第一眼就把她看呆了。
是梁凱發給林小魚的信息。
簡直就是長篇累牘。
從他自我介紹開始,到每一天所做的事情,具體到某時某刻某件事。
后面的截圖,時茉隨意翻看幾下。
這是梁凱寫給林小魚的,她不大適合看。
“沒想到梁哥居然這么認真,小魚啊,你怎么看?”
林小魚此刻的表情應該是咬牙切齒且摩拳擦掌的,“我想死,我還能怎么看!!”
“不至于,沒這么嚴重。”時茉想象著林小魚狂亂的內心就想發笑,“有人喜歡不挺好的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我的生活完全被打亂了。天吶,我現在才發現當一只無憂無慮的單身狗是多么的快樂!”
傻丫頭,不是你的生活被打亂了,而是你的心被打亂了才對。
時茉不想在這個時候給林小魚增加任何主觀的判斷和誘導,“我現在在一米陽光,你要不要來?”
幾秒鐘后,林小魚直接甩過來視頻通話。
時茉接了起來。
林小魚的臉懟滿了整個手機屏幕,“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她忘了摁小手機音量,以至于林小魚震驚無比的嗓音響起來時周圍有幾雙眼睛齊齊朝她看來。
時茉對著鏡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昨天剛回來的。”
“回來了你也不跟我說一下,害我還在難受。”林小魚氣勢洶洶地瞪圓了眼,像極了張飛。
如果她現在就擺在林小魚面前,保不齊就被她大卸八塊了。
“意外,意外,說來話長。”時茉心虛地笑了笑。
林小魚確定她現在真的在一米陽光,又問道,“宋勉呢?他跟你一起回來的嗎?”
“嗯。”
林小魚做了個大膽的猜想,“你們廝混在一起了?”
時茉覺得就這么探討這個話題不太合適,萬一落入宋勉同事的耳朵里容易造成別人的談資,她關了視頻通話,改成文字聊天。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和宋勉廝混在一起。”
林小魚:“??”
“昨天,”時茉猶豫了一下,不是她羞于開口,而是有點不是很想讓第三個人知道她和宋勉之間的那個吻,但她又忍不住和林小魚講。
“就是,宋勉親了我一下,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他接受我了。”
“我的天,你這一個大喘氣,我還以為你們上床了呢。”
時茉:“。”
還好林小魚很快正經過來,“這不挺好的么,肯親你,說明對你還是有那么一點意思的。”
就……一點嗎?
林小魚像是猜到她的心理活動,又問道,“親都親了,你還有什么好擔憂的?”
“嚴格意義上講,那個親也不算是真的親,就是他的唇輕輕地壓了一下我的唇,就沒了。”
林小魚簡直難以置信,“不是吧,定力這么好,這都把持得住?”
時茉:“……”
不知道為什么,跟這條魚聊天就很容易脫離正常軌道,太費勁了。
“除了親我一下,他什么都沒說。”
重點就在于這個,她耿耿于懷的就是這個,宋勉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說。
哪怕是說一句,我喜歡你,都不用說其它負責的話,就這么一句,她就足夠了。
但宋勉偏偏就不肯說。
“說啥啊,干就完事兒了,這還用得著說?”
理好像是這么一個理,但在她這里,只要宋勉不松口,那個四不像的親也就算不了什么。
道理不是可以通用的,也會有個別的例外出現。
她擔心宋勉就是那個例外。
時茉虛心求教,“這樣可以說明他這是在跟我告白的意思?”
“這樣還說明不了,那要怎么說明呢?”
好吧。
時茉回道,“可是我還是希望他親口跟我說一下,這樣我心里才踏實。”
“那你就問他,到底想怎么玩!”
問他?
好主意。
但萬一他突然想開了,又不想陪她玩了怎么辦?
想著,時茉就覺得好心酸。
她只是想安安靜靜地談一場戀愛,怎么就這么難啊。
“哎喲,不跟你吹牛逼了,我自己都煩個要死,我居然還在這邊給你開導,我心咋這么大捏?”
林小魚終于想起來自己的麻煩了,哎喲幾聲便先閃人。
跟林小魚這一番掏心掏肺的交流后,時茉感覺自己更亂了,六神無主似的。
等她又走了一會兒神,舞臺上,宋勉出現,背著吉他。
“晚上好,我是宋勉。”
宋勉有一段時間沒出現在酒館里,今晚突然現身,引起不少的騷動。
“一首《南風北巷》送給你們,希望你們喜歡。”
說完開場白,宋勉抱著吉他,低頭開始撥弦。時茉感覺世間最最美妙的旋律不過于此。
蕭郎和杜妄站在角落里聽。
“宋哥到底還是我宋哥,這嗓子也是沒誰了。”
蕭郎沒回應,只是瞇著眼,一眨不眨地朝著舞臺上的那個身影看,神情滿足且愉悅。
《南風北巷》唱完,宋勉垂著頭,沒再說話。見他久久沒有行動,不少聽客都探過來視線,想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許久之后,宋勉才抬起頭來,右手扶住立麥。
“咳咳……”
他在清嗓,但時茉還是從他狀若無意的舉動中看出了一點端倪,疑惑又緊張地看向舞臺。
整個酒館突然安靜得過分。
“接下來一首《世界美好與你環環相扣》,我想送給我的女朋友,謝謝。”
有那么一瞬間,時茉感覺自己像是窒息了一般,心跳也停止了它跳動的節奏。
但周圍的音樂沒有停,聽眾的歡呼聲也沒有停。
酒館再次成為狂歡的圣地,成為臺上那個冷酷又英俊的男人的天下。
唯有她,一顆又一顆的眼淚,滾燙的眼淚,從眼眶里不斷地墜落下來。

清齋夏木
“平凡之處有清歡,喜怒哀樂亦安然。” 十月,再見。 十一月,你好。 …… 謝謝看文,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