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娜小時候就很勤勞,時不時會到小鎮的磨坊幫人推磨,之余在磨盤底下撿拾麥粒兒,回家之后交給奶奶換糖果。她的祖母像所有的老婦人一樣,有一個疼愛孫輩的寶盒——糖果罐兒。老婦人就常對孫女蘇珊娜講,只有多做些什么使人歡悅的益事,便能獲得報償,或精神或實際的。所以,蘇珊娜到發廊收集發型師剪掉的客人的頭發賣給藥鋪,到廢品場翻找有獎的酒瓶蓋兌獎,到葡萄園干活掙錢買畫筆。
在祖母的臥室,蘇珊娜擦拭了盛著桃核兒的陶罐、茶葉的鐵盒、報時的鐘表、圣母的畫像、軟皮的沙發、小巧的天窗、鍍金的餐具,打掃了沾染了塵埃的立柜、桌底、甚至把屋子里的床單、絲絨窗簾、粗布地毯和衣柜里的棉袍、禮服、內衣、長褲洗得干凈如新。這一次老婦人獎勵給蘇珊娜一把糖果之外,還有一張面額高達50的鈔票。
十歲那年的一天晚上,如同一只洋娃娃安靜地躺在小床里,蘇珊娜等待睡意。她睡著后夢見自己去了新加坡,在那兒乘坐了一輛精致的敞篷車,游遍了這個開闊的國度。之后又夢到了自己飛蕩在瑞士上空,正如《騎鵝旅行記》中的尼爾斯。夢總是奇幻的。她也曾感到,自個置身在一片鏡子之城,渺小的如同一只螞蟻一般在其間掙扎。當清晨的一縷微光不偏不倚地射在她的雙目上時,醒來開始穿衣服。起頭,眼睛模模糊糊的,但無論如何揉搓都無法變得清明起來,而后越加昏黑。她先是一聲喊叫,接著哭了開去。自那天起,蘇珊娜再也無法正常視物了。
按摩推拿無疑是適合蘇珊娜的。通過父親的友人的介紹,她在小鎮的一家店里做了按摩師。最初她十分悅意這份工作,顧客也十分悅意她的服務。在這一過程中她相識了文質彬彬的索仁琴。蘇珊娜雖然雙目失明,但兩手足以替代視物的功能。她給顧客的腿腳、后背按摩,一上手就能準確判斷出此人是否被自己服務過。由此,在給一個強健的身材很好的男客人按摩時,她說:
“這是我第五次給你按摩。”
“姑娘你是美的。”索仁琴突兀坐起來說道。
“我不知道。”
“我知道。”
“那謝謝。”蘇珊娜很少跟客人交流,“您躺好,完事之后我該下班了。”
“不急。讓我摸摸你的手吧——”
“不可以的。我沒打算嫁人。也沒做好獻身于男人的心理準備。”
“早晚的事。”索仁琴深情地說,“你可以試著去愛我,我也一樣。”
“我配不上你。我誰也配不上。”蘇珊娜不留余地地一口回絕道,支撐身體的柱子被撞倒了似的劇烈一顫。緊接著她的兩腮漲紅起來。
“無論多么丑陋的女人都能嫁的出去。不過你不丑,很美,美的......”索仁琴胸膛里的小火山快要爆裂,著迷于蘇珊娜的面容而忘記了所有。
“別說了。”她起身掙開他,邁著碎步,兩手在前方比劃著,以防磕碰著。
“神靈會祝福我們的。”索仁琴看去她的背影,不無遺憾地說道。
后來,一個色迷迷的酒徒在無人的時候意圖非禮蘇珊娜,他卻不幸地被她咬下了耳朵。那人投訴了她。月底,蘇珊娜被解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