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淮知面容蒼白,掩面無力清咳幾聲,眼尾泛起紅意,嗓音低沉地說道,“玄冥不得無禮,同陸姑娘道歉。”
玄冥好生委屈,好生羨慕在外辦差事的玄武,少主好生善變,迫于威壓,強顏歡笑地回道,“少……陸姑娘是我逾矩了,還請責(zé)罰。”
陸南姝眼角眉梢?guī)е鴾\淺的笑意,含糊搪塞了句,“沒事兒,左右不過是聲稱呼。”
梳完紅妝,玄冥將抱竹拉了出去,給二人留獨處空間。
兩人相顧無言,陸南姝見窗臺下擺放著的小茶桌,小跑著從里間將取來自己從陸府帶來的茶具擱置在桌上,引燃爐子煮沸水。
許淮知起身走到茶桌前,盤腿屈膝落坐在竹編地墊上,看著陸南姝點茶。
行云流水的著手溫盞磨粉調(diào)膏陸續(xù)注水擊狒,另起茶盞調(diào)膏作畫,一根栩栩如生的翠竹在茶湯中搖曳生姿。
陸南姝將茶盞推至徐淮知面前,笑意盈盈得說道,“請品陽春三月,風(fēng)搖翠竹。”
清風(fēng)吹拂,窗外得桂花飄進屋內(nèi)沁人心脾,房里寂靜得落針可聞,經(jīng)李嬤嬤一鬧,二人也再無睡意,各執(zhí)茶盞坐在窗下竹編地墊上品茶。
許淮知不經(jīng)意側(cè)目撇見窗沿下那盆一夜之間蔫掉的流泉楓,起身拿了把鐵鍬松土,翻開的泥土散發(fā)著股酒味,心下了然放下鐵鍬將土蓋了回去。
“許公子,昨日我將合巹酒倒進了那盆栽里,它可是死了?”陸南姝心虛得看向許淮知,見他面上沒有任何起伏,頓時拿不準他的態(tài)度,總歸是她釀下得過錯,“過幾日我替公子再尋一盆來,流泉楓應(yīng)當(dāng)不難找。”
許淮知將手浸入水盆中洗去手上沾染的泥土,聽言無奈得搖了搖頭,垂眸凝著流泉楓,“不用麻煩,房里得這些擺件不是今兒被大房安插進來得人不小心摔了,就是明兒被二房里的人偷去變賣,不打緊。”
聞言陸南姝心中愧疚更甚,往日在陸府姨娘房里端來得吃食亦或者湯藥都習(xí)慣性得倒進房內(nèi)栽培芍藥的盆里,見它長勢日益旺盛,便沒當(dāng)回事兒。
昨日未加思索徑直將合巹酒倒進了流泉楓里,害的它枯死。見許淮知落寞得神情,心中泛起酸澀,這人日子竟比她在陸府過得都苦,好歹陸家明面上得做足功夫。
再次看向他眼底流露得不僅是對他的憐憫,更是對自己未來生活的懷疑。
“少夫人,已經(jīng)到了卯時三刻了。”
抱竹站在房外輕聲提醒,昨日那群暗衛(wèi)死活不放她進院子,今日天蒙蒙亮便在汀瀾院外候著,碰巧混在李嬤嬤一行人中才讓她溜了進去。
“我雙親亡故,你無需早起敬茶。”
許淮知聽見抱竹的聲音,見陸南姝嘴唇蠕動,欲言又止的模樣輕笑出聲,“今日我要去云桉觀告知雙親我已成婚,你可要去?”
“好。”
陸南姝應(yīng)了聲,腦中靈光乍現(xiàn)起身進里屋匣子里取瓶綠釉小壺遞給許淮知說道,“此酒名為涅槃,算是賠罪。”
許淮知眸中一抹暗色翻涌,
垂在身側(cè)的手捏緊,旋即粲然一笑,“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
“往后會有很多人送的。”
陸南姝笑容略微僵硬,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心底油然升起股罪惡感。見他眼冒星光,日后她若是提起和離,這人該不會賴上她吧。
過了半炷香,玄冥站在廊下隔著窗戶朝著許淮知點示意一切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
許淮知拂了拂衣袖,撐著墻壁站起身,一副風(fēng)吹就倒的模樣,卻神情平淡,從容一笑,“陸姑娘該走了。”
“好。”
陸南姝生怕他走在半路便暈了過去,亦步亦趨得跟在他身后。
出了汀瀾院,便迎面撞見清晨跟著李嬤嬤身邊進屋在床榻邊嬌柔造作得秋玉,只見她從一旁的草叢里鉆出來,在二人跟前站定。
秋玉嗲聲嗲氣得欲要伸手去扯許淮知衣袖,“淮知公子,為何你不要奴家了。”
“那夜溫情奴家可還記著,公子竟這般薄情寡義,娶了正牌夫人,就不記得奴家的好。”
秋玉說完挑釁似得瞪了眼陸南姝,轉(zhuǎn)而看著許淮知的褐色眸子里仿佛翻涌著無數(shù)情絲。秋玉的手將衣襟緩緩?fù)鲁叮冻鲂揲L的脖頸,“可要奴家替公子重溫。”
陸南姝逃也似得拉著抱竹朝著府外跑,場面過于香艷,再看下去恐怕要長針眼,只留下句話,“你慢慢處理,我在馬車上等你。”
許淮知本想看小姑娘是何反應(yīng),沒想到徑直跑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眸驟然緊縮。
“滿嘴污言穢語,臟了她的眼。”他笑了笑,白玉般得面容卻叫人覺得陰側(cè)側(cè)的,只見他有些煩躁得從腰封中拔出軟劍,抵在秋玉脖頸處,刀刃鋒利瞬間見血。
“裝久了病秧子,當(dāng)真忘了我是誰?”許淮知動作干脆利落,手起刀落,白凈得衣衫未染上一滴血。
“玄側(cè)把人丟回芙蓉院,剩下得你知曉該如何去做。”
藏在樹上的玄側(cè),脖子猛然瑟縮只覺后頸發(fā)涼,奮力從樹梢一躍而下,提起秋玉小腿朝著芙蓉院跑,生怕晚了一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他。
玄側(cè)從懷里摸出根常備著的麻繩,懸吊在芙蓉院門屋檐的橫梁上,見四下無人,飛快得將人放了上去撒腿就跑。
秋玉被拽在地上拖行,血肉模糊面目猙獰,血液睡著麻繩滴答滴答流淌在地上流淌。
撞見小跑著回來復(fù)命的玄冥,看著地上那把沾滿血的軟刀過于顯眼,默默撿起來拿到旁邊小花園池塘里涮了涮,軟劍上鑲嵌著塊羊脂白玉,說不定往后還能賣個好價錢,能夠瀟灑段時日。
府里的主子基本住在后院,唯獨汀瀾院安置在前院,未過多時便聽見玄冥的聲音,“少主,少夫人已經(jīng)上馬車了。”
另一邊,陸南姝小跑了片刻,便放緩腳步同抱竹并排慢悠悠的走,清了清嗓子說道,“瑾玉可是去君子臺了?”
“玉姐姐今早傳話給我說昨夜是歇在君子臺。”
抱竹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不過玉姐姐說,現(xiàn)如今那些鋪子都聽從一位王總督發(fā)號施令。”
陸南姝平呼了口氣,眉頭微蹙,雙眼間隱含著一抹若有所思的陰霾。
沉默得繼續(xù)往前走。
坐在馬車上,陸南姝忽然掀起帷幕,朝候在外面的抱竹咧嘴,笑靨如花道,“今晚咱們?nèi)ゾ优_大吃特吃,怎么樣?”
“君子臺是個好地方。”
清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陸南姝笑容停滯,呵呵地干笑著,默默坐回車廂給許淮知騰地兒,“事情解決完啦?年輕人畢竟氣血方剛的嘛,好生談?wù)劸秃茫也粫橐獾摹!?p> “沒有別人,只有你。”
許淮知血液仿佛凝滯,臉色很是蒼白,眼尾泛著紅,忍住酸澀感,略微沙啞的嗓音輕顫,“那人是大伯母身邊柳嬤嬤的女兒,難道你也認為我很不堪,很讓人不恥,被人大庭廣眾之下這般折辱,也覺著都是我的過錯,隨意編排我,給我安插上莫須有得事兒都是我活該。”
他忍不住哽咽,鼻尖凝起酸澀,眼眶微紅,瀲滟的眼眸醞釀著晶瑩,偏過身子任憑淚流滿面。
駕著馬車的玄冥聽著車廂里少主整出的動靜,頓時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不知該感慨雄鷹般的男人潸然淚下,還是該感慨少主竟比怡香園請的戲班都能演。
玄冥一旁坐著的抱竹聽著車廂里整出的死動靜,不是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她只覺得姑爺?shù)臏I如草芥,她的君子臺大餐可別真被姑爺哭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