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垂首不語,杰克又說道:“就她這小身板,一陣風都能吹跑,我看就算留在家里也頂不了什么用!”
我心中警鈴大作,最害怕他說自己也不去了,和我一起留在家里,真要是那樣的話……
正當我暗自著急的時候,就聽到杰克繼續說道:“得了吧媽媽,就我們這破家能有什么可值得偷的?還是一塊兒去吧,上次留下她一個人,史密斯先生可是非常不解呢?!?p> 羅絲太太不再反對,杰克得意地沖我挑眉,仿佛在告訴我,我的去留全憑他一句話,我已經深陷他的掌心,就別妄想掙扎了。
這是我八年來第一次外出旅行,我們的目地是距莫克斯頓四十多英里外的斯克福鎮,鎮上以種植鮮花而聞名遐邇。
為了在史密斯先生及其家人面前裝闊,羅絲太太租了輛八乘大馬車,雖然租金貴得嚇人,但它足夠大,更重要的是夠豪華夠寬敞。
一路上,羅絲太太都在和莉莉熱烈地討論即將到來的那場盛會。而布魯克先生一上馬車就靠在最里面的車壁上,閉上了眼睛。
我無法假裝自己能夠對羅絲太太和莉莉的話題感興趣,然而我更加不愿意和杰克兩個人面對面地坐在一起。
于是我學著布魯克先生那樣,找了個最外沿的位置看風景。
但是時間一長,馬車里搖搖晃晃的,我就從最初的興致勃勃看風景,變成了假寐,最后又變成了真睡,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甜膩的花香味喚醒了。
抬眼望向車廂外,入目是滿眼的黃、紫、紅、白,大片大片的花田一直鋪到了天際,我情不自禁地趴在了車窗前,將頭探出車外,感覺自己的眼睛完全不夠用。
“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貧民似的,別給我丟臉!”莉莉對我的喜形于色,非常不滿。緊接著,羅絲太太和莉莉就對我的“禮儀”進行了長達半小時的訓斥。
直到我們的馬車已經駛進了卡賓達酒店,才迫使她們不得不閉上了嘴。
酒店的侍應幫我們把行李搬去了房間,羅絲太太挽著布魯克先生率先走進了酒店。
此時,酒店已經住滿了前來參加這場盛會的名流豪紳,一旦來到這種公共場合,羅絲太太立刻化身為最和藹可親、最高貴優雅的貴婦。她穿戴上自己最奢華的裙子和帽子,佩戴上最名貴的首飾,戴上漂亮的手套,將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
而莉莉也同樣穿得珠光寶氣,儼然一位富家小姐的作派。她抬頭挺胸,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瞬間成了位溫和有禮的淑女。
即使是布魯克先生,不喝酒時他顯得高大英俊,穿上禮服后身上那種貴族的氣質還是很能唬人的。
就連陰沉懶散的杰克,也化身為翩翩紳士,整個人的氣質和容貌在華服的襯托下上升了好幾個層次。我甚至還聽到兩位小姐一邊悄悄偷看他,一邊低聲驚嘆:“噢,多么英俊的紳士呀!”
我忍不住勾唇,然而杰克的眼神立刻便射了過來,“你是在嘲笑我嗎?”
我收起笑意,“隨你怎么想?!?p> 我不欲多說,但杰克顯然并不這么想,他特意放慢了腳步,與我并肩而行。
“這么說,你覺得我不夠英俊嘍?”
“我想你與其關心自己的皮囊是否英俊,還不如問問自己的靈魂是否良善?!?p> 我明顯感覺到他腳步頓了一瞬,連忙加快速度向前面走去。
我在酒店女仆的帶領下來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間很寬敞,并且裝飾得非常華麗,我的目光徑直穿過那些精美的裝飾,最終停留在了墻上的兩幅畫上。
這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也無任何可值得驚嘆的地方,但是我腦子里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就像是陰沉天空中突然有一道光,照亮了我混沌的心靈。
我壓抑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當女仆再次出現的時候,我拉住了她。
我問她酒店的負責人是誰,然后在女仆的指引下,找到了經理辦公室。
酒店經理達文先生是個身材圓潤,頭頂微禿的中年男人?!白鹁吹呐?,請問有什么是我能為您效勞的嗎?”
他的態度恭敬而和藹,這讓我忐忑的心情鎮靜許多,“不好意思打擾了,不知道您是否有意向訂畫?我想,我是說我看到房間墻壁上掛著許多的畫,或許你們還會需要一些新的……”
兩世為人,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向別人推銷自己,我感覺別扭極了,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達文先生顯然有些驚訝,他的確應該感到驚訝,畢竟他只是把我當成了他酒店的客人,但現在這個客人竟然試圖向他推銷。
“噢非常抱歉,我們沒有這方面的需求?!边_文先生的態度明顯變得冷淡起來,僅管他還是顯得彬彬有禮,但這其中的差距我當然能夠感受得到。
這真是糟糕,幾分鐘以前我還滿腔熱忱,這會兒也只剩下難堪了,“抱歉,打擾了?!蔽疫B忙從達文先生的辦公室退了出去。
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我苦笑一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疲憊,便各自在房間里休息。但我在馬車上已經睡過了,此時一點兒睡意都沒有。年輕人總是對未知的一切充滿了好奇,我雖然活過兩世,但加起來也就二十多年。我骨子里那種年輕人的熱血仍未消散,對外面的世界,仍然有種狂熱的渴望和向往。
我一個人悄悄地溜出了酒店,酒店處于鎮上最繁華最熱鬧的大街,各種首飾、衣料鋪子,讓人眼花繚亂。
不過我這種身無分文的窮人,也就不必進去自取其辱了。
我獨自在大街上漫步,轉眼間就拐進了另一條街道。這條街道沒有之前的大街那樣寬敞,也不若那般的繁華,它是由石板鋪成的,兩邊的房舍也低矮了許多。但盡管如此,我卻一眼就愛上了這里。
此時已近黃昏,太陽在地平線上掙扎著不肯落下。夕陽的余暉給那些錯落有致的房子鍍上了一層金色,并在街道盡頭的石板路上留下一道道美麗的影子。
這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富有詩意,但我欣賞了一會兒后就不得不收斂起自己的浪漫情懷了,因為我這次過來,可是帶著正事來的。
相比起剛才臨時起意的賣畫念頭,尋找伍德先生才是我此行最大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