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是帶著無盡的甜蜜和止不住的笑意入睡的。但奇怪的是,這樣美好的夜晚,本以為我會夢到憧憬中那漂亮的小屋或者將來美好自由的生活,但事實卻恰恰相反。
夢中我站在一座懸崖之上,在一整片垂直的石壁上,半山腰有著一條只容一只腳站立的小石縫,我就站在那兒。
我一動也不敢動,有個聲音在催促著我向前走,可是我的腳根本無法挪動分毫。只要我一試圖挪動,就有許多的小石子撲籟籟地往下掉落,一直滾進了下方的萬丈深淵里,我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睛。
可是耳邊的那個聲音還在摧促著我,然后似乎有什么推了我一把,驟然失重的感覺傳來,我肝膽俱裂地發(fā)現(xiàn)自己跌進了萬丈深淵——
啊——我驚叫著,然后醒了過來。
醒來后,我嘲笑著自己,然后安慰自己道只是夢而已!
當我心情忐忑、輾轉反側好不容易又一次入睡后,我竟然再次闖入了夢境之中。
這次又來到了一塊黑色的土地上,我低頭往腳下看,驚恐地發(fā)現(xiàn)我站立著的土地‘轟’的一聲突然陷了進去,越陷越深,它就似一個巨大的黑洞,一個漩渦,不停地高速地旋轉起來,越轉越大,越轉越快,然后——將我吞沒。
這令人懼怕的夢境,我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我不希望艾倫為我擔心,不忍他難得出現(xiàn)笑容的臉上再次充滿憂愁。
然而盡管我一再地安慰自己夢境當不得真,當我仍然沉浸在對未來的甜蜜憧憬之中時,命運再一次證實了我的天真和愚昧!
這天做好午餐后,羅絲太太笑得非常親切和藹地說:“愛麗絲,我看艾倫是不會回來吃午餐了,可憐的孩子,真夠辛苦的。你跑一趟,給他送去吧!”
然后她笑瞇瞇地將火腿、牛肉、面包每樣都揀了一些裝進籃子里,塞到我的手上。
最近這一年,羅絲太太已經不再在飲食上克扣我和艾倫了,但如此豐盛的午餐,卻也是破天荒頭一次。
面對我疑惑的眼神,羅絲太太笑瞇瞇地解釋道:“艾倫可是這個家里最勞苦功高的人,他理應要吃得好一些,可別累壞了。”
我想羅絲太太總算良心發(fā)現(xiàn),知道艾倫才是這個家里最辛苦的那個人了。于是我挎著我的小籃子就出發(fā)了。
當我送完午餐,返回家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里靜悄悄的。平常布魯克先生和杰克會出門這一點兒也不奇怪,但羅絲太太和莉莉,在沒有宴會的日子里,她們通常都會呆在家里的。
難道是在樓上嗎?按照慣例我回家后應該第一時間讓羅絲太太知道,于是我輕巧地上樓去尋。
果然走到羅絲太太臥室外的時候,我聽到里面?zhèn)鱽砟:恼f話聲,看來她們果然是在里面了。
我抬起手,正準備輕輕地叩響房門,一個聲音阻止了我:“哈哈,這下所有財產都是我們的啦!”這是莉莉得意洋洋的聲音。
然后另一個人壓低聲音說了什么,于是談話聲變得很小,我什么也聽不清了。我不想卑劣地偷聽別人的談話,正當我在考慮是否應該敲門的時候,房門突然之間被從里面拉了開來。
開門的人是莉莉,她顯然比我更嚇得不輕,她尖叫一聲吼道:“噢——壞丫頭,你居然敢偷聽?你聽到什么了?”
房間里的另兩個人,羅絲太太與杰克幾乎是在瞬間就蹦到了我的面前,氣勢洶洶地瞪著我,仿佛希臘神話中吃人的怪獸一般。
“我什么也沒聽到,你們在說什么嗎?我剛上來,正準備敲門呢。”
羅絲太太緊抿著唇,莫測高深地緊緊盯住我的臉。
也許是我懵懂無知的樣子令她暫且放下了戒心,她緊繃的臉緩和下來,問道:“你這么快就回來了,艾倫吃完食物了嗎?我希望你沒有玩忽職守,隨意敷衍。”
“當然不會,太太,他已經吃了。”
“你親眼看見他吃的嗎?全都吃完了嗎?”
這個問題真是怪異,事實上這件事情講起來有些復雜。艾倫是個善良的人,當他看到自己有那樣美味豐盛的食物,而兩個工人和我卻什么都沒有的時候,他是不可能一個人若無其事地享受美食的。
于是他將食物分作了四份,但如果羅絲太太知道了這件事,必然又要嘮叨個沒完。我不想解釋太多,便給了她肯定的回答,她聽完后滿意地點了點頭,便揮手讓我下樓去干活兒了。
獨自一人的時候,我的思緒變得活躍起來,對于這種時間居然還能在家里看到杰克,我感到非常的驚訝,平常他絕不會在家多呆一分鐘的。
至于他們說的財產,我同樣疑惑不解,難道說他們有什么親戚要給他們一筆財產嗎?這到不是不可能的,必竟據(jù)說杰克的親生父親那邊,是有著一些親戚的,但他們是否有什么財產,我就不得而知了。
這件事情讓我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但是我活了兩世都沒有遇到過太多的險惡(除了羅絲太太的刻薄以外),我有限的智慧和見識并不能讓我從這只言片語中找出最正確的答案。既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就決定且行且看。
這一天不知道是為什么,我總是感覺頭昏身懶,提不起精神來,就仿佛感冒,又仿佛春困。但我確信自己既沒有感冒,現(xiàn)在也并不是春天,不是大清朝的南方小鎮(zhèn),氣候完全不一樣,根本不存在春困的問題。
我給自己按揉了一些穴位,好在這種癥狀總算得到了改善。
但我仍然十分不安,因為直到晚上八點鐘,艾倫還沒有回來。
艾倫是個守時而且做事有計劃的人,晚上他從來沒有這么晚還不回家的先例。
我頻繁地走出家門,站在籬笆外那條必經的小徑上往遠處看,試圖發(fā)現(xiàn)艾倫回家的身影,但我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我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