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們每天固定兩個時辰的修煉完畢,已經得知三師兄要出手考驗李清,都陸續進到玄玄劍宗的演武堂中央的擂臺兩側,打算看看熱鬧。
一人說道:“這八師兄從沒有出過手,水平未知,他能贏三師兄嗎?八師兄看著淳樸老實,應該不會是二師兄和五師兄那種老陰比吧?”
“你不會真覺得八師弟能贏吧?不會把,不會吧?八師弟作為和我齊名的廢物,怎么可能干得過三師兄。”一同與這位師弟觀戰的六師兄陰陽怪氣道。
“???”
小師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也溜到幾位師兄面前,大放厥詞道:
“我覺得八師兄的勝算很大。”
一旁的又一位師兄也來分析道:“我前兩年見過八師兄和大師兄切磋的,結果我只能說懂的都懂,雖然不知道八師兄有沒有藏拙,但八師兄確實是只一息的時間,就被大師兄打失憶了。”
小師弟一臉怪笑,為李清辯駁道:“沒有喲,我可是很看好八師兄能贏的,畢竟大師兄退出以前大家都把宗門內比當作兒戲的,那二師兄打大師兄,二師兄都打被失禁了!二師兄強吧?面對大師兄也不比八師兄當年好到哪里去。現在二師兄的地位可是今非昔比了,雖被大師兄直接硬生生干碎,但他不還是大師兄下第一人?我敢說,八師兄一定有后手!”
六師兄問:“你有情報?”
小師弟說:“我只能說,這事牽扯太大,水很深......
…...
不遠處,蒼穹之內有一人一劍,于山與云霧間游離、穿梭,隨心所欲。
那人竟是在御劍飛行!
玄玄劍宗的師兄弟們定睛一看,呔!來的正是那日英雄救美的三師兄。
日晷的陰影剛指到李清所等待的位置,這幾日幾乎不見人影的三師兄現了身。
“三師兄,別來無恙。”
李清見三師兄準時趕到,不由得自行雙手作揖,如此問候道。
三師兄微微回禮,臉上沒有露出一絲能夠令人察覺的表情。
李清可有些天沒見三師兄了,不知道他又在哪里閉關。他還記得三師兄曾教他輕身功夫,又說他逃離追兵的追捕,靠的就是他過硬的輕功,執意要李清也多加操練這輕身功夫。
三師兄的實力定然已經今非昔比,而如今,只會比曾經更強。
“好了,八師弟,隨我上擂臺切磋吧。”
三師兄也不做些拐彎抹角的儀式,比起儀式感,他更信任自己的劍。
三師兄繼續說道:“八師弟,我們切磋的目的不是爭個你死我活。”
“師哥,我知道。”
“我問你,天涯遠不遠?”
“天涯遠不遠?”
好家伙,三師哥犯病了!
三師兄見李清不解,解釋道:“我問你答便是,這是考驗你的實力的部分,也是考驗你的道心。”
“???”
“那我便再問你一次!”他頓了頓,再道,“天涯遠不遠?”
“天涯不遠,天涯就在遠方。”
“???”
你擱這兒擱那兒呢?
三師兄又問:“死亡遠不遠?”
“死亡太遠,遠在唾手可得而不愿得之處。”
我命由我不由天。
人被殺就會死,但是人不想死就不會被殺。
有的人活著也會比死了痛苦。
但對那些人李清其實打心里希望他們活下去。
他不會忘記,他曾有位至親好友,在道場的時候就和他是住上下鋪的兄弟。兩人都懷有棋才,也就在同一年成為了職業圍棋手。
李清連騙帶撿,在某一次大賽上打入決賽,而決賽的對手正是他這個好友。
后來李清贏了。
他的朋友在認輸的那一刻,在棋盤的對面,第一時間給到了他衷心的祝福......
“恭喜你,阿清,你已經是冠軍了......我們說好了,今晚你請吃飯......”
爭棋無名局,這也許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李清一言不發,只是怔怔地看著棋盤,還有棋盤上密密麻麻的棋子。
這盤棋他在中盤戰斗時便已經失去了信心,一度無法堅持下去,直到官子階段才找到機會扳回劣勢。
棋盤之上盡是功利,哪里有道?
沒有人說他們自己不想贏的。
可是他的朋友,比他更不甘心罷了。
許多年過去了,他的那一次亞軍成為了他最接近冠軍的時刻。
可他一直帶著笑容,用謙虛的態度對待每一盤棋之后的復盤,不管他是輸是贏。
他死了。
他失眠了。
他想見到黎明,那里應該會有希望......
李清不會怪他。
就像那句被說爛了的話一樣;他連死亡的勇氣都有,卻沒有承受這漫漫長夜的勇氣。
這是道德的嗎?
這不是。
李清若是有機會,哪怕發覺了一點的端倪,他就不會讓悲劇發生。
他不愿意承認哪怕一次......
他不承認死亡是一種選擇。
“黎明遠不遠?”
“不遠!黎明就在黑夜以后。”
“劍道遠不遠?”
“不遠,我眼前便是劍道,劍道怎會遠!”
“劍心遠不遠?”
“劍心很遠也很近,只因其在置若罔聞處,劍心便是我心!”
我丟,裝杯!給他裝到了!
三師兄在眼見眼前的師弟眼中,盡是光芒,不由得揣摩起他的所念所想。
李清的回答使他備受觸動。
他又有了惜才的心。
若是壓制境界以后輸給了眼前這位對劍道理解頗深八師弟,倒也不算過分。三師兄還這樣思忖過。
可這欣慰之意后邊,三師兄可落了下風。
劍!
兩人切磋,在這劍道修仙的正宗圣地之一,在這玄玄劍宗,兩位身份跨越百年的切磋,是正道劍修間的對壘。與其說是比劍,不如說是比劍道,更不如說是比劍心。
三師兄心中有了念才之意!便是在比劍心這一塊落了下乘。
“三師哥,你問我了幾個問題,我該問你幾個問題了。”
“你問。”
“你御劍而來、御風而來,可是隨心所欲?”
“這是自然。”
“我問完了......”
宗門三師兄眉頭微皺,品不出師弟上一個問題的答案。
李清這邊,顯然還陷在剛剛與三師兄的證道之中,意猶未盡。
面對臉上寫滿滿意的三師兄,李清只是輕蔑一笑。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月是什么?
明月是蒼白如雪的藍,是盛夏蟬時雨,是云之上的天地,虛無縹緲!
人是什么?
人是棋子,而棋子以這天地為界。
劍是什么?
劍非萬人敵,文竊四海聲!
劍,就是人!人能使劍!只有人能名傳四海!也只有人,會毀于傲慢!
何為長生!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長生便是城!也是人!更是輪回不止的生與死!
長生的不是肉體!而是文明!更是欲望!
何為修仙!
我不知道!
而這!就是修仙!
四招?我只能在三師兄面前撐四招?
笑!我能撐六招!
……
“他們怎么不打?”
“這是文戲!懂不懂啊?”
“他們知道這文戲很尬嗎?”
“看就完了,你管他尬不尬。”
……
八萬里外。
北面。
這是一片可以望見盡頭的海。
早晨。
他等到了夜的盡頭。
紋枰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