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郡物產稀少,除了外面好山好水的景色,也只有一些野味足以下口?!?p> 在郡守大人的私宅里,莫郡守挺著大肚子,樂呵呵地走在前面帶路。
庭院外面點著篝火,上面架著不少半熟的野味,撒滿了香料,一股濃郁的肉香味已經散發開來。
蹲在地上賣力翻動串著肉的鐵簽的那個人,正是涼郡都尉衛央,看見陳謂然來了,他連忙站起來,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羞赧和憨厚:“讓殿下見笑了,卑職今天為了贖罪,親自去挑了幾頭上好的野味,待會請您嘗嘗卑職的手藝?!?p> 陳謂然點點頭:“那就多謝都尉大人了?!?p> 衛央笑了笑,又低下頭去照顧烤架,或許是陳謂然多心,但他總感覺,這郡守和都尉,對自己都過分熱情了些。
郡守莫沖抬手笑道:“二位,里面請?!?p> 三人分主次坐定,上來奉茶的是三名老嫗,蘇猛接過茶,笑了笑:“郡守大人倒是廉潔奉公,家中何不買兩個侍女?”
莫沖連連擺手:“圣天子御駕親征,領著大軍在魏國開疆拓土,某一介文人,只恨有心無力,不能為圣上沖鋒陷陣,那么索性帶頭節約衣食,把涼郡多出來的開銷送到前線供奉將士也是好的?!?p> “莫大人真是一心為國?!标愔^然呵呵笑著夸贊道,然后有意無意看了一眼手上的茶杯:“說起來,到了莫大人這里,我倒有一種熟悉的感覺?!?p> “哦?”莫沖有些不解的眨眨眼睛:“殿下可是覺得這里的房屋布局熟悉?要是您喜歡,過幾天下官把這里打掃干凈,送給您居住。”
“不,您的這套茶具,跟我原來王府里那套魏國進貢的白玉髓雕琢的茶具倒是極其相似......”
莫沖尷尬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茶具,不著痕跡地放到桌上,然后哈哈一笑:“王爺說笑了,城中有做瓷器的匠人,手藝高超,物美價廉,王爺有空可以去看看。咱們別在這里枯坐著了,下官家里有不少自己種的盆栽,王爺和侯爺要是不嫌棄,下官帶你們去看看?!?p> 三人在盆栽前站了會,莫沖一個勁的邀請陳謂然作首詩,大肆夸贊陳謂然的才華,看樣子是想把剛才的一點點不愉快含糊過去。
蘇猛面無表情地站在旁邊,莫沖有話跟他說就淡淡的回答一兩個字,沒話時,就看著那些盆栽出神,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來,請王爺、侯爺賞臉,嘗嘗卑職的手藝。”
衛央笑容可掬,吩咐仆役往桌上端烤肉。
烤肉擺盤很講究,一只完整的兔子,烤熟了以后用小刀分段切開,但又在盤子里拼成一只完整的兔子端上來,兔肉在炙烤的時候就已經涂過蜂蜜和香料,烤熟后,仆役用小刀稍微處理一下焦糊的地方,又撒上一把芝麻。
陳謂然在路上實在吃厭了干糧,聞到香味就已經按捺不住,連連下筷子。
衛央又拎了兩壇酒,拍開泥封,一股濃郁的酒香就撲面而來,蘇猛嗅了一下,眼睛一亮,幾杯下肚,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涼郡地遠偏僻,沒有什么大的世家,莫沖也沒有邀請其他人,就和都尉衛央充當了東道主,頻頻邀請陳謂然和蘇猛舉杯。
推杯換盞,賓主盡歡。
等四人吃喝的差不多時,莫沖這時站起來,對陳謂然拱手道:“殿下,您的涼王府已經準備好了,何不現在去看看,那些仆役應該也打掃完了,哦對了,下官自作主張,讓您的那幾個隨從先進王府一并打掃去了。”
我的那幾個隨從?
陳謂然微微一愣,然后才想起一路跟著自己的那幾個。
“哦,郡守大人客氣了?!?p> 莫沖捕捉到陳謂然短暫的遲疑,心里一動,但表面仍是不露聲色:“應該的,應該的,馬車隨就在外面,您吩咐一聲,下官就讓人送您去王府?!?p> 陳謂然走了出去,莫郡守擦了擦額頭上喝酒喝出的汗,一回頭,看見蘇猛和都尉衛央仍坐在那里。
“侯爺,您倦了的話,客房也準備好了,您要不要歇息一會?”
莫郡守非??蜌猓允贾两K都保持著一個熱情東道主的形象,倒也像個在官場上往來逢迎慣了的老油條。
蘇猛站起來,開始解衣服。
“侯爺您???”莫郡守。
“跪下!”
莫郡守:“。。。。”
蘇猛在懷里摸了一陣,然后掏出了捂在身上好幾天的一個卷軸模樣的東西,他清清嗓子,眼里沒有絲毫醉色。
“涼郡郡守莫沖、涼郡都尉衛央,跪下接旨!”
撲通!
即使衛央已經喝的腦子有些糊涂,但聽到接旨兩個字,還是轱轆一聲翻下座位,筆直地跪下,相比之下,有些疑惑的莫郡守卻沒立刻把自己的“黃金”放到地上,但看到衛央跪的那樣干脆,他便也不自覺地跪了下去。
這個侯爺,總不可能矯詔吧。
“去涼王府?!?p> 坐上馬車,陳謂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涼郡的住處是哪,索性就直說涼王府。
車夫看來受過吩咐,答應了一聲,便趕動了馬匹。
涼郡的街上略顯荒涼,遠不如楚京,也比不上陳謂然在魏國看到的那些城池,也正和它的名字相配。
這里雖然也有不少內地遷來的百姓、邊疆士卒的家屬,但大頭還是被流放到這里的罪犯,甚至還有不少被俘虜的魏人。
身份自由的百姓稍微輕松一點,能不受拘束地做些小生意,甚至由于涼郡官府的鼓勵,膽子大的人會自己組建一支商隊,與苗人部落或者是魏國往來商貿。
但那些罪犯和俘虜的日子就沒那么好過了,他們必須終日勞作,封建社會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工會組織出來抗議,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會在某天耗盡自己所有的精力后倒下,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然后另一個人會過來填補他的位置。
車夫在車廂外駕著馬,時不時會大聲告訴陳謂然這是某某地方,以后想買什么都能來買,一路走走停停,陳謂然正好借著涼風醒酒,也不覺得乏味。
“殿下,王府到了。”
車夫喊了一聲,陳謂然跳下馬車,打量著這里。
眼前的建筑物規模也就比楚京里那座王府略小,門口懸掛的匾額是新做的,即使現在是站在門外,陳謂然也能瞥見里面極其...樸素的裝設。
正好,幾個人灰頭土臉地從里面出來,看見陳謂然,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