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難得的陰天，謝華昨天半夜才勉強入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如今他是整個左邊臂膀都動不了，做什么事都要費上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于是等他出房門時，地下室人影也沒有。

　　他循著記憶走出去，也只看見鳶尾在屋子里。她本來正在桌子上寫信，聽到聲響，側頭看過來。

　　“你這個真滑稽。”鳶尾捂著嘴笑。

　　謝華因為走路姿勢僵硬，很像半癱；又因為左手不便，頭發衣冠什么的都透露著凌亂美。

　　他無奈道：“你別說這個了，說著我都傷心。我現在連肩膀都不能動，連著一片都不能沾水，昨晚也沒睡好。”

　　“這么狼狽？”鳶尾勉強收住笑容，放下筆起身說到，“你過來坐著吧，我給你整理一下。”

　　他知道這副樣子不能見人，想隨便找人幫忙整理，只是沒想到會是鳶尾。她替謝華拉出板凳，從角落找出一面鏡子放在桌子上。謝華坐上去，剛好可以從鏡子里看見整張臉。

　　原來已經亂到這種程度了嗎。

　　“我這可是第一次替人梳頭。”鳶尾道。

　　“那等我發跡，請你吃飯。”謝華說。

　　發絲里傳來她手指的溫度，可以感覺她正一步步撥弄自己的頭發，沒有任何刺痛。

　　“請我一頓肯定不夠，怎么的都得五六七八九十次吧。”她說。

　　“沒問題。”謝華道，鏡子中的臉上嘴角微微勾起。

　　“要金陵最好的酒樓。”

　　“你隨意。”

　　“你這么爽快，該不會是應付我的吧？”

　　“所以是等我發跡以后嘛。”謝華笑道。

　　他的發梢立刻被鳶尾扯住，她的聲音帶著嗔怒。

　　“算了，量你也不靠譜。”

　　“我應該還沒到那份兒上吧？”從見到鳶尾的第一天起，他就自動吧她歸為妹妹一類，言談舉止中都透著溫柔。

　　“未來的事誰能說清？不如我送你一個禮物？”

　　“你說真的？”

　　“當然。”他雖然現在吃白干飯，但憑他掌握的知識，白手起家不是難事，買點小東西自然不成問題。

　　她會要什么禮物呢，竹笛嗎？

　　身后沉默了一陣，謝華正想提幾個建議，就聽見她說：“我要你留下來。”

　　這次輪到他沉默了。

　　“留下來吧，你是適合這里的。”

　　“你知道我不受歡迎。”他沒想到鳶尾會主動提這件事。

　　“你能讓他們明白的。你有才華，有人品，這是一次好機會。”她的聲音有點急促。

　　他的確不在意那點阻力，但如果他想走，什么借口都能成為擋箭牌。適合又怎么樣，他不能確定始終堅定地追隨江燃，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攻城略地可不跟當獄卒，開店鋪一樣，這涉及到個人信仰。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需要時間去看清這個世界，現在，我無法做出任何承諾。”他說。

　　“這可真是遺憾。算了，如果你改變想法記得和我說一聲就是。”

　　身后的人深深嘆口氣，語氣卻出人意料地輕松。

　　經鳶尾整理后，他整個人都看著不一樣了，甚至比從前還要好，謝華越看越慚愧。果然精英就是和他這種咸魚不一樣，從思想到行動，完全不在一條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