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么?”江燃同樣席地而坐。
“今天鳶尾來見我了。”謝華正色道。
江燃有些意外:“她的確是我埋下的棋子,但我目前沒有下達任何指令。”
“她想殺我,被周老阻止了。”還真是個大膽的姑娘。
江燃略微思量一番道:“她不知道你現在的態度,我替她向你道個歉。”
“沒事。”謝華搖搖頭。他比較好奇另一個問題。
“她是你的朋友?”
江燃擰眉猶豫一陣,說:“她欠我一個人情。”
謝華面上不否認這個說法,江燃有他自己的打算。但鳶尾很明顯是把江燃放在一個重要的位置上,遠不能用“欠”來概括。但她又不知道周老的存在,兩人關系也不會太近。
眼前人沉默不語,江燃卻不會多說什么。鳶尾目前是個局外人,她還有機會逃離這個旋渦。
“我沒有其他問題了。”謝華道。
江燃很稀奇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想知道更多。”
謝華笑著搖搖頭,他雖然目前和江燃在同一條船上,但他并非策劃者,知道太多反而容易引起無端猜忌。“鳶尾姑娘與我之間有誤會,這件事里我是矛盾主角,所以我必須要了解清楚原委。至于其他的...來日方長。”
生死大計之前,急功近利者多,膽怯怕事者多,可他還能正確處理事物的變化關系,進退自如。江燃看向謝華的神色逐漸復雜。
實際上,這次牢獄之災,不是江燃第一次接觸謝華。
一年前,他就開始謀劃全局,為了這最兇險的一步,他特意尋求周老的幫助。那時他曾遠遠見過謝華,陰暗之姿同現在天差地別。他們本意是要替換謝華,沒想到數月前周老突然決定直接拉攏他。
“朗月清風,可成大器。”這是周老對他的評語。
如今看來,他或許才是秘密最大的那個人。
金陵城不遠處,一路車隊搖搖晃晃地在官道上行駛。車隊約莫二十來人,多是人高馬大的青年漢子,他們有的駕著雙匹馬車,拉載整箱整箱的貨物;有的騎馬在前開道,腰間別著以皮革為鞘的短刀。商隊的中間,是一輛樸素的載人馬車。
馬車里,一個青年正借著燭光,仔細察看手上的信紙。
“阿青。”他敲了兩下車架,低聲道。窗臺的簾子隨即被撈開,露出一張清麗的側顏
“少主,何事?”
青年將紙張遞給她看,手指指著其中幾行字道:“昨日起金陵忽然對商隊進行盤查,尤其是從南方來的商隊。”
女子的眉頭漸漸緊鎖,一目十行地看完剩下的內容,道:“難道有人走漏了風聲?近日并無大事,恐怕就是沖我們而來。少主如何打算?”
青年的臉上同樣不好看,但比女子多了一絲懷疑。營救瑾王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善后之事也早已安排妥當,絕無消息泄露的風險。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青,去聯系周老,我們遲一天進城。”
女子點頭,正要放下簾子,又被青年叫住。
“等等。”青年頓了頓,“告訴周老,我們照常進城。”
“皇帝既已起疑,必定不會只在關口盤查,在金陵腳下逗留一天風險很大,只怕我們一旦露出一點異常,就會吸引他的注意。”
女子恍然大悟,但又擔憂地問:“可我們進城不就是正中下懷嗎?”
青年也知道這一點,道:“皇帝既然盤問,就代表他只知道我們的來處,而無法確定我們的身份。他想占據先機,卻同樣也暴露出了他的短板。此行......雖更加兇險,但卻不是死路。”
見女子眉頭依舊緊促,青年安慰道:“別擔心,瑾王果斷,周老縝密,他們會平安的。”
女子只得強壓下心中不安,小小“嗯”了一聲。
“馬上就倒客棧了,少主好好休息,莫在深夜看字,傷眼。”
青年勾起嘴角應道:“自然,謹遵醫囑。”
謝華第二天早早就醒了,但無論他醒得多早,總能看見睜著眼的江燃。
此時此刻,他正圍著牢房的墻壁走路。
當時他被關押進來的時候,并沒有帶上手銬腳鐐。謝華本以為是他受傷嚴重,不可能有大動靜。結果等他更完衣回來謝華才發現,江燃衣服上的血都是別人的。謝華還記得他本來也想一起出去換件衣服,卻不知為何被江燃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
“江燃兄,你那天的眼神真的好狠。”謝華想著奇奇怪怪的,干脆趁現在兩人關系改善問問,免得之后犯忌諱。
江燃的步伐遲疑一下,回答道:“我不習慣和別人一起換衣服。”
“哦。”謝華心想你一個征戰沙場的男人,怎么在這方面還扭扭捏捏的。
“你常年在外,見多識廣,能不能推薦一些秀美之地?”
“為何?”江燃問。
“實不相瞞,我早就厭倦了這種生活,想找個地方養老。”謝華回答。
“你與我同歲,養老一事未免太早了點。”不過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他思索一陣又接著說:“昌邑背靠舟山,盛產荔枝;陵下臨近仙湖,漁業發達;昌州氣候宜人,官員清廉;福林四面環山,易守難攻,可是處于軍事要地,安穩不過百年。若是想清清靜靜,安安穩穩地生活,杜城應當是最好的選擇,但也...你笑什么?”
“有嗎?”謝華連忙收斂了笑容,見瞞不下去,斟酌著開口道:“子庸見識廣闊,我這是自愧弗如。”
江燃見他仍明擺著忽悠他,心中不免好笑:“謝兄大可不必拘束,你我如今共處一室,我自知以牧才華橫溢。”
江燃一改往日從容,他倒想知道這人腦袋里在想什么。
謝華只好回答道:“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如此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認真到甚至有點可愛的地步。
“一開始你話不多,我也以為你本就那性子;再者身處高位的人,大多是七竅玲瓏心,子庸卻很....實在。”
一開始還在認真推薦,越到后面越像是在說攻城略地之事,完全都是心中所想。
江燃身形僵硬,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耳朵尖卻悄悄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