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這里有人!”
“先背長哥兒進去,都是趕路的苦命人,想必他們不會在意的。”
朱翊鈞瞇著眼,打量著三人,偵查人員沒有通報,這三人身上肯定是沒有武器的,為了不驚擾各地百姓,朱翊鈞特別交代過,身不帶武器之人,不必驅趕。
一個農家打扮的漢子,身約八尺,一身短打的裝扮,腳上穿著草鞋,上衣用麻繩勒住,手臂粗壯。
另一個成年男子,背著一約十歲左右男孩,男孩鏟青頭,面色憔悴,男子文人打扮,留有短須,身材瘦弱,身約七尺。
“俺們是濮州人,驚擾幾位歇息,多有得罪。”壯漢一抱拳,算是打過招呼。
朱翊鈞一個眼神,讓鄭奕、陳矩把放在腰間的手放下,這幾個人沒有危險。
“我們也是路過避雨,幾位輕便。”朱翊鈞說完不再理會他們。閉上眼睛睡覺。
他在最里面,靠近香案處,鄭奕、陳矩、沈惟敬把他包圍在中間。
火堆的火,漸漸要滅,壯漢幾人把濕衣服脫下來,孩童面色蒼白,要水喝:“爹,口渴,芒兒身上就像著火一樣。”
偏瘦男子摸了摸孩童的額頭,又用臉貼上去試了試:“王大哥,芒哥兒額頭不燙,不是傷寒癥狀。”
孩童吵著鬧著要喝水,打擾到朱翊鈞睡覺,鄭奕脾氣火爆,訓斥道:“漢子,讓你娃小點聲,這里還有人要睡覺,明早要趕路。”
“俺娃得病了,都是莊戶人,你們矯情什么?”漢子叫囂道。
朱翊鈞幾人都穿著布衣,身上也沒任何佩飾,讓人一看就是平民百姓。
“老鄭,別吵了!趕緊睡覺。”沈惟敬坐起來,把鄭奕勸住。
“哼!裝什么裝。”
漢子說完,拿起地上的水壺到水給孩童喝。
“爹,俺不喝,俺冷。”
火堆燃燒的正旺,孩童忽冷忽熱。
男孩弓著腰蜷縮成一團,身體不停的顫抖。
“王大哥,芒哥兒打擺子,這附近沒有郎中,恐怕…,恐怕!”
“打,咱倆輪換著打。”
壯漢去廟外面,拿回來一根藤條,把男孩的衣服脫掉,用藤條抽打著男孩的后背。
壯漢打累了,讓瘦弱男子頂替,瘦弱男子打了幾十下,男孩也沒有好轉。
“打擺子就是被閻王勾去兩魂五魄,就剩一魂二魄,小時候村里小孩打擺子,老人就這么打,有的能把魂魄打回來,有的打不回來,小孩過幾天就不行了。”
朱翊鈞不知為何要打男孩,不過他與男孩不相干,所以沒有管閑事,現在聽陳矩這么說,才明白為何要打男孩。
“去外面,弄兩顆臭蒿,再弄一碗涼水。”
陳矩把青蒿采回來,朱翊鈞接過沈惟敬遞過來的涼水,把青蒿在水碗里攪碎,然后遞給沈惟敬:“把蒿水喂給孩子喝,一會就好,這是治療打擺子的偏方。”
“朱公子世代學醫,這碗水能治打擺子,趕緊讓孩子喝了。”
壯漢和瘦弱男子氣喘吁吁,男孩的后背,已經被打出鮮血,藤條上的枝葉,混雜著男孩的血液,紅綠摻雜在一起。
男孩已經打擺子,壯漢也不管是不是毒藥,只要有一線生機,他就愿意嘗試。
青蒿的味道很難聞,人們叫它臭蒿,也是有道理的。
男孩已經麻木,壯漢掰開他的牙,把青蒿全灌了進去。
“長哥兒,別吐,這是救命的藥,你要吐再也見不到你娘,還有二哥兒。”
男孩僅剩一點的意識,聽到娘和二哥兒,勉強把一大碗青蒿水喝了下去。
喝完青蒿水一刻鐘,男孩閉上眼睛睡著了。
壯漢抱拳稱謝:“敢問神醫大名,俺叫王森,這是我的好兄弟徐鴻儒。”
“農家子朱一君,吾并非神醫,天色不早,還是早早入睡,明早要趕路。”
“朱公子,這臭蒿能治打擺子,您是怎么知道的?”沈惟敬想問這個醫方。
“抱樸子《肘后備急方》十六中記載: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
“抱樸子是?”沈惟敬好奇問。
“葛洪!你老沈還學道,葛洪號抱樸子都不知道?葛洪字稚川,又叫葛稚川。”陳矩笑罵道。
“咱問朱公子,你裝什么大尾巴狼,沒卵子的玩應!”
“老沈!你特么別人身攻擊!”陳矩氣不過,起身要打沈惟敬。
“說歸說,鬧歸鬧,別拿人身攻擊開玩笑,都趕緊睡覺。”
……
當王森、徐鴻儒、還有王森之子,昨晚得瘧疾的男孩醒來,朱翊鈞幾人已經啟程走了二十里路。
鄒平地處魯中泰沂山區與魯北黃泛平原的疊交地帶,洪武年屬淄川州,淄川州廢,又改屬濟南府。
當晚在營地休息時,朱翊鈞幾人在當地買了一只雞,架在火堆上烤著吃。
“鄭奕,咱們走多遠了?”朱翊鈞拿起雞大腿,問鄭奕。
“京城距鄒平大約九百里,現在我們已經出鄒平,軍隊后方還在鄒平,我們行軍九百二十里左右,軍隊大部行軍八百九十里左右。”
“明日寅時初刻軍隊緊急集合,徒步行軍到青州府,鄒平距青州大約一百五十里,一日可到,士兵暈倒由后面的后勤隊負責,頭盔、馬刀、軍銃、背囊、水壺、全部背在身上,午時四刻,可休息辦個時辰,行軍干糧自行攜帶。”
“好,我這就命令偵查排,去給各營長下命令。”
古人日行百里的軍隊就是精銳,現在軍營里的士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水壺裝滿水三斤、軍銃七斤四、軍刀三斤、頭盔兩斤、干糧、平時換洗衣物、紙、墨、筆、硯、被子、還有行軍帳篷,每個人最少負重三十五斤。
現代差不多四十斤。
負重三十五斤,行一百五十里,這需要很好的耐力。
“明天咱們也寅時起,徒步行軍到青州,和大部隊集合。”
“朱公子也要徒步行軍百里?”沈惟敬皺著眉頭問。
“吃了燒雞就要鍛煉意志,不然燒雞白吃了,…哈哈。”
“啊!”
“好吧,聽朱公子的。”
……
第二天寅時,天還蒙蒙亮,黑與白交叉之時,朱翊鈞背著背囊,身上挎著水壺,穿著軍靴,也換上土黃色迷彩軍衣。
最新款軍衣,偵查部隊土黃色,戰斗部隊淺紅色,后勤部隊青黑色,以后會有很多顏色軍服。
冬季作戰,還有白色披風,這樣能隱藏行軍。
大明尚紅色,軍衣也有很多紅色,不過紅色太顯眼,這樣很容易暴露。
朱翊鈞并沒有做的太激進,此時大明人還很喜歡寬袍大袖,不過新軍衣袖子改窄了,衣服到膝蓋大腿之間,褲子和現代差不多,軍靴也和現代差不多。
朱翊鈞幾人背著自己的背囊,寅時二刻啟程,帳篷、生活用品由偵查班負責整理。
“行軍要調整心態,心情愉悅,累時調整呼吸,早晨天好,步伐可以加快一些。”朱翊鈞在前面走著,教他們怎么徒步行軍。
“這背這么重,走一百多里,我都快比牲口能走了。”沈惟敬在后面吐槽。
“你越嘮叨,就越累,道路并不泥濘,調整心態。”
“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