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從衙門回來，非但沒有遭到縣令大人的責罰，反倒是得知之后會憑空得一筆巨款投資，這可真算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誠然，胡老三并不那么想。

　　他告訴我說，雖然他沒和陽谷縣的縣令打過交道，但他知道這事兒不簡單。

　　“縣令說自己丈人吃了我們家的藥餅，精神振奮。正巧有遠方親戚想要投一筆小錢，就想著找我們餅店了。”

　　“縣令這話，可不能盡信。”胡老三覺得這事兒有蹊蹺，但是也想不出到底坑在哪里。

　　“反正這官老爺沒要罰我，至少我能開張了。”我雖心有戚戚，但是一想確實也沒什么問題，可能正好僥幸逃過了一劫。

　　慶幸之余便自顧自休息去了。

　　********************

　　次日，這藥餅店又開了，但是和之前不一樣。

　　這一次，李大才剛拉開門，登時就一圈子人涌了上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擠了上來。

　　先是一個中年男人，看起來病懨懨的，嗓門倒不小，他幾乎是喊著說：“你這是賣人參餅不，趕緊給我來上5個。”

　　話音未落，一個體態臃腫的女人擠了上來，說：“我們主人家說了，每個品拿3個嘗鮮！”

　　“我這錢在這兒，你先給我拿2個試試！”一個精瘦的漢子把一個碎銀子直接扔進了鋪子。

　　登時其他人也都急了：“我的錢也在這兒，你先做我的！”“先做我的，我的在這兒！”

　　魯二見這仗勢，一開始就愣住了，沒想到這餅竟然還如此受歡迎。

　　李大心中也是驚訝，但是好在他見過世面，心想這熱鬧來得意外，但也是好事。

　　他一邊好好好地應承，一邊收錢，回頭還招呼魯二趕緊做餅。

　　我正巧在檔口后面取參水，畢竟也不能老讓胡老三為我們藥餅店煎人參水吧。

　　好在胡老三這個藥店一應俱全，煮具也都是頂好的，亦能借我使用，這倒省了不少心思。

　　我聽著外面人聲鼎沸，一邊端著參水，一邊往外開，這一看嚇了我一跳。

　　這檔口前面烏壓壓一片，皆是伸手來買餅的。

　　李大和魯二沒功夫搭理我，一個忙著收錢記賬，一個忙著做餅，我連忙把參水端上去，讓魯二混進新的面餅里。

　　李大見我來了，悄悄在我耳旁附言：“老板，今早我光是收賬，算下來就有好幾兩銀子了。”

　　“那我得多備點面粉和餡兒！”我心中暗喜，轉身就和魯二道了聲辛苦。

　　外面的人擠人，來得晚的人擔心直自己買不到餅，甚至還起了口角：

　　“我等下肯定要買到10張餅，主人家說一定要嘗到這仙餅！”

　　“你怎要那么多，等下最后的餅我全都要了。”

　　“你是何人，竟然出如此狂言。等下我也全要了。”

　　“我給出5兩銀子，包下全部的餅！”一個人更是直接擠到前面。

　　“我出10兩銀子，這餅店的餅我全要！”另一人說道。

　　這群買餅的人里面還有兩人，估摸著彼此的主人家和身價，互相瞧不起，正要把口角升為打架。

　　這時魯二聽到了，立馬變了臉色，對著店前的客人怒道：

　　“你倆客官，好好排著隊伍，多少的人便吃多少的餅，不可糟蹋了糧食！”

　　有人還想說話，但是一聽魯二這莽漢魁梧兇相，自然不敢再有話說。

　　李大這下也樂得有序，客人們都拘束起來，一個個也不敢亂扔錢了，只是老老實實地把錢交到他手上，領了塊計數的木片，按次領餅。

　　就這樣忙碌了一天，我幾乎來回加了四次料，最終收回來的碎銀子和銅錢，這一看起碼值十幾兩。我想著這月租可算是有著落了。

　　就此忙了幾天，這買餅的來客不減，不少人日日都趕來買餅，說是可以提神醒腦，既能充饑又能滋補，雖比起尋常的炊餅稍貴，但功效可大不一樣。

　　短短幾天，這店鋪便收入了百余兩，除掉人參和粉料、餡料，大概也能有幾十兩進賬，再除掉胡老三的房租錢，剩下也還有不少盈余。

　　最重要的是，接下來若是能夠穩住銷量，那估計月末我就能補上利錢。

　　如此想著，我便覺得心情愉快起來，登時覺得街上人對我的眼光似乎也變了不少。

　　我現在也每日嘗幾只自己店鋪的餅，人參水浸潤過的餅，吃了后人果真會覺得精神不少。

　　*****************************

　　然而好景往往不長，就在某一天的傍晚，一小生引著一個仆人來到藥鋪門口。

　　魯二和李大正收拾好炊具，準備妥當明日的面團，店鋪也正準備打烊。

　　見小生來了，李大便說了一句：“這位小客官，今日咱們打烊了，明日早些再來吧！”

　　小生恭敬地行了禮，說：“我不是來買餅的，我是來尋人的，請問哪位是武大？”

　　我一聽人叫我名字，連忙迎上去。

　　看這位小生氣宇清秀，衣著樸素大方，腳踩一雙登云皂靴，頭冠中嵌著一顆紫珠。我便知道他或許是官家派來的。

　　“我就是武大，請教閣下是？”我向對方行禮。

　　“武老板，幸會。”這小生年紀輕輕，但是話語間透著冷峻，似乎比我還要老道些。

　　一陣問候之后，他便附耳道：“是縣令大人命我來的，乃是取本月的20兩利錢。”

　　我登時愣住了：“什么利錢？何時需要給別人利錢了？”

　　小生再行了一個禮，說道：“小生冒昧了，您大概是忘了。縣令大人的遠方親戚曾交予你100兩銀子做買賣本錢，約定每月交返利錢20兩，你怎可忘了這事兒呢。”

　　“我？”我登時愣住了，回過頭看看李大和魯二。他們更是困惑了。

　　“武老板當時可是一口答應的。”小生用確信的眼神看著我。

　　這反而讓我開始懷疑起來，或許當初真的是拿了錢回來的。

　　但是我仔細一想，還是搖搖頭：“我可沒有拿到過縣令大人的100兩銀子，他只是說有親戚要做買賣，想要投錢，我便應承了下來，可是我們誰也沒見過這100兩銀子呀。”

　　“武老板不妨再想想？”小生雖然語氣沒變，但是從眼神中我還是能看出他有些許的不耐煩了，“若您這不樂意交還這利錢，我只能回去如實稟報給大人了，屆時惹怒了縣令大人，弄出了麻煩，武老板自個可得全兜著。”

　　“這不是搶劫嘛！”魯二登時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但是這次，這年輕小生，一下子就躲開了，魯二撲了個空，差點摔倒。

　　魯二倒也機靈，趕忙轉身，要來抓小生。

　　但是這小生也冷靜，魯二正要抓他肩膀，他卻說道：

　　“武老板，你可想仔細了，你就憑著一小小餅店，就要和大人過不去嗎？”

　　他的目光如炬，倒是讓我及時喝住了魯二。

　　正巧這胡老三沒在家里，我也不得法，想著這恐怕就是之前說過的禍患。

　　這縣令大人竟然使如此手段，竟然想要空手套白狼，如此小錢竟也要貪，實在沒有想到。

　　但是這錢確實也不能不給，幸好這店鋪生意紅火，要是冷清，我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取了20兩碎銀，小生行事倒也算得體，說了下月會再登門拜訪，便緩緩走了。

　　“啐！這黑心的貪官！”魯二見他轉身離開便罵道，“早知道不如投了梁山，也好過在這里窩囊受著貪官污吏的氣！”

　　我也嘆氣，心想這錢還沒有賺得，就先支出了20兩，這往后就是白花花的錢流出去，聽這陣勢，恐怕日后還得來取錢。

　　要是哪月生意不好些，不用說賺錢了，就說本錢賠了進去也不夠。

　　想到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懊悔起開店的主意來了，不禁開始埋冤起胡老三來，若不是他處處引導我借錢做這生意，我也不會惹著茬。

　　這時候李大反倒想得開，一邊安慰魯二別說傻話，一邊安慰我說：“武老板，您也別著急，這店鋪目前還紅火著，明日便能把這錢賺回來，凡事還是要想開點。咱這錢給地痞無賴也是給，給官府也是給，就當是咱們吃了肉，分骨頭喂狗。”

　　“唉，這真是，既然如此這當官的與地痞無賴又有什么分別！”我憤然跺著腳，一掌拍在墻上。

　　“武老板，咱也別氣餒，既然是官家來要錢，我們就當拿錢打通關節，日后官府上也好辦事。”李大再次勸道。

　　這時候，一個聲音從屋內傳來。

　　“李大說得對。”我們一看，原來是胡老三回來了。

　　“我剛回來不久，你們的話我也都聽到了。”胡老三看著我說，“武大，你現在才知道吧，咱這縣令雖是個貪官，倒也不是庸才，我之前就是聽說過他曾用這種伎倆收取黑錢。所以你可別讓他知道你店鋪有多紅火，不然他轉眼讓人提高利錢，那就完了。”

　　“唉，胡老板你也別說了。”雖然胡老三說的是正理，但是我卻聽得更煩了。

　　“不過，這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胡老三登時嘴角露出的笑意，“大郎，你不是要在陽谷縣嶄露頭角嗎？這不就是一個好機會！”

　　“什么？！這算什么機會！”我頓時愣住了，宛若一個癡兒般看著胡老三。

　　只聽胡老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