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思考的蘆葦
人是一株會思考的蘆葦。
這句話的意思大概就是你只要多思考就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人。
而從另一方面來看蘆葦是無法行動的生物,它會一輩子呆在出生的地方,所以說安于現(xiàn)狀其實并不是人類的缺點,而是其特性。
既然這樣,我課間坐在位置上紋絲不動也是極其正常的行為。
我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身旁楊生生不知去了哪里,多半是又去找鄭珂聊天了。
雨已經(jīng)小了許多,但天空依舊陰沉,看上去隨時都會重新爆發(fā)。
耳邊傳來嘈雜的談話聲。
雖說開學僅幾天,但已經(jīng)形成了許多小團體,女生們集中在班級前端的位置,嘰嘰喳喳的開心聊著天。
男生們則是各自聚在一旁吵鬧著,而以張浩為中心形成的團體則格外醒目。
突然,我的余光內(nèi)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季遠山同學向我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不可能是過來找我的吧…
我的蜘蛛感應突然發(fā)動,心中傳來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季遠山很自來熟的坐到了我旁邊。
“干嘛呢?”
我無視他白癡一般的發(fā)言。
“喂,和你說話呢。”
季遠山猛拍我的后背,遭受到突如其來的攻擊,我下意識哀嚎一聲。
“你干嘛啊?痛死了!”
我回頭怒目而視,季遠山則笑的格外開心。
“沒事干的話陪我下去買點東西唄,有點餓了。”
見他完全無視我的問題,我也不與他糾纏,扭過頭撂兩個字。
“不去!”
“去唄,反正你又沒事干。”
季遠山還在拍我的肩膀,我將身體移開,他又立刻跟了過來。
這家伙,簡直沒完沒了。
正當我倆僵持不下時,楊生生正巧從后門走了進來。看到這幅情景,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居然會有人主動找你,真是稀奇呢。”
我從她的表情中分析出這句話。
我斟酌了一會兒,以季遠山這煩人的性子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再這樣下去的話只會產(chǎn)生更多麻煩。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
“好,我去。”
“真的?那就走吧。”
季遠山開心的從位置上起身離開,雖說雨已經(jīng)小了許多,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從墻上取下了自己的雨傘,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經(jīng)過楊生生身邊時,她還玩味的看著我,
“慢走哦…”
我沒搭理她,目不斜視的向后門走去。
來到走廊上,季遠山居然還在等我。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中居然拿了一把黑色的直桿傘。
“你怎么這么慢才出來…”
“等一下…”
我打斷了他的抱怨。
“咱倆把傘換換。”
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手中的傘。
“可以是可以,不過為什么…”
季遠山有些疑惑。
但我已經(jīng)伸手取過了他手里的雨傘,將自己的折疊傘塞給了他。
“我這把傘設計比較簡單,和你很搭。”
“這樣啊…”
季遠山似懂非懂的看著手中的折疊傘。
我沒有理他,仔細觀察著新到手的玩具。
塑料制成的傘柄做成了像是木制的模樣。不僅手感極為順滑同時還具有十足的份量,拿在手上使人產(chǎn)生安心之感。
收起的傘面非常平整,且布料厚實看不到任何傘骨的痕跡。傘身三分之二處的系帶將褶皺整齊的束縛到一個方向。
不管怎么看,這都更像是一件做工精良的藝術品。
我的心情也因此好轉(zhuǎn)了許多,同時對這種名器竟折在季遠山手中感到惋惜,簡直是暴殄天物。
我將傘頂垂直向下,輕輕磕打了幾下地面,嘆了口氣。
在此期間,季遠山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注意到之后,我尷尬的咳了兩聲。
“走吧…”
我率先向樓道走去,季遠山立刻跟了上來。
來到教學樓的出口,我凝視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凼。
已經(jīng)沒有了打傘的必要。
季遠山拎著折疊傘慢悠悠的走著,而我則反握傘柄,在他身邊幾步遠的地方跟著,
“我其實不太喜歡下雨天,這陰沉的天氣總會讓人的心情也變差。”
聽到這種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話,我沒有回答。
非要說的話,我還蠻喜歡下雨天的,看著陰暗的天色能讓我的心情平復下來。
就這樣,我們晃到了食堂二樓的商店。
我沒什么要買的東西,而且商店里人很多,我便提著傘在外面等他。
我身旁還有許多人,大概都是在等自己的朋友。
真沒想到我會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我無聊的看著商店外面存放著各色飲料的柜子,上面印著吸人眼球的碳酸飲料的廣告。
說實話,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碳酸飲料會如此受歡迎,每次喝的時候我都覺得喉嚨里好像噎了什么東西。
我出神的凝視柜子,直到外面響起了淅淅瀝瀝的聲音。
雨又下了起來,我看向手中的雨傘。
這就叫未雨綢繆。
我有些得意。
這時季遠山從商店走了出來,
“走啦…”
季遠山撞了一下我,同時看向門外。
“下雨了嗎…”
他將臉轉(zhuǎn)向我,同時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可能不太方便打傘,咱倆用一個吧。”
聞言,我看向他懷里那大包小包的各種零食,這樣要打傘的話確實很不方便。
見我一副不情愿的模樣,季遠山又向我蹭過來。
“沒事,我那把傘還挺大的,兩個人用絕對沒問題。”
我向后幾步遠離他,同時舉起手中的黑傘。
事實的確如此,這把傘看上去兩個人共用不成問題,但我還是更希望他可以自己走回去。
我瞥他一眼,見他正可憐兮兮的看著我。
罷了,就當是看在這把傘的面子上…
我艱難的點了點頭。
季遠山傻笑兩聲,向門外走去,我也只能無奈跟上。
門口此時聚集了許多人,大部分是在駐足撐傘,少數(shù)沒帶傘的人則直接沖入了雨中。
當然,這些人基本都是男生,細心的女生們很少會忘記帶傘。雖說在我的印象里她們似乎一年四季都會打傘就是了…
我撐起手中的傘,走出了大門,季遠山也抱著一堆零食走了出來。
學校食堂的二樓前有寬敞的露天臺階,大家一般都是通過此處來回。
我剛要邁出一步,就被季遠山揪了回來。
我疑惑的看向他,他則是向一旁使了使眼色。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有位個子小小的女生正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些類似筆記本和信紙的東西。
“這人好像是我們班的。”
季遠山在我旁邊耳語。
我點點頭,說實話班里的女生除了楊生生外其他人我沒有任何印象,不過坐在前排的季遠山認識的話倒是并不奇怪。
“怎么辦,要不要幫下她?”
“這種事你問我……”
季遠山揚了揚掛在手腕上的折疊傘。
我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思索了一下。
既然是同班同學的話,那事情就并不復雜,事后那位女生之后肯定會把傘還給季遠山,我再向他取回來就可以。
這樣一來,事情就不會與我扯上任何關系。
我點點頭,同意了他的提議。
季遠山立刻跑過去與那位女生交談。
一開始她還手忙腳亂的拒絕,但在季遠山的死纏爛打下,她的反抗弱了下來
之后不知季遠山又說了些什么,那位女生突然向我看來。
我又產(chǎn)生了不好的預感…
最后季遠山幾乎是直接把傘丟給了她,轉(zhuǎn)身跑了回來。
“搞定了,走吧。”
我一邊撐著傘邁下臺階,一邊用不善的眼神看著他。
“你不會說了什么多余的話吧?”
“沒有啊,我只是告訴她那把傘其實是你的,讓她用完直接還給你就可以了。”
季遠山笑著扭頭看過來。
“怎樣,幫你做了件好事哦”
我強忍著扁他的沖動,加快了腳步。
“哇,你走這么快干嘛,淋到我了唉!”
…………
直到教室門口,我都沒與季遠山說一句話,將傘丟給他后便回到了座位。
“搞什么啊…”
季遠山嘟嘟囔囔的走向前門。
我重重的坐在椅子上,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那人估計馬上就會到教室,不過說不定她不知道我的位置,并不會立刻找我。
我正考慮這些的時候,楊生生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剛才和你出去的那位,是昨天和你一起跑圈的人吧,不愧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呢。”
現(xiàn)如今,她的這種風涼話對我而言早已不痛不癢,不過我覺得還是要象征性的反駁一下。
“才不是…”
我扭頭轉(zhuǎn)向楊生生,卻沒想到與門口那雙眼睛對了個正著。
那位女生正站在門口看過來,手里還拿著我的折疊傘。
“不妙…”
我低下頭去。
楊生生見我這幅模樣,也看向門口。
不用看也知道,那位女生正向我這邊走過來。
“那…那個…”
羞澀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事到如今,逃避并不是明智的選擇。對方已經(jīng)鼓起勇氣與我這種人說話,我也要拿出足夠尊重對方的態(tài)度。
我抬起頭,強迫自己看著對方的眼睛。
喂,不要把眼神亂轉(zhuǎn)啊,害的我也開始緊張了!
她那小鹿一樣的眸子不敢一直與我對視,只是時不時瞥向我。
“謝謝你的傘…”
“不…不客氣…”
我用最大的力氣從牙縫中擠出這三個字,同時扯出一個看上去肯定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
她將傘放到我桌上,逃也似的快步走向了教室前方。
應該沒有嚇到她吧…
我長呼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楊生生正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嘴邊還帶著標志性的危險笑意。
“干…干嘛…”
我又緊張起來,這次的感覺比剛才更甚。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這種性格的人,居然意外的喜歡做救美的英雄呢…”
她的笑容愈發(fā)美麗,同時危險程度也急速飆升。
“不過童話故事的最后,那些英雄一般都得不到一個好的下場哦…”
“你…你在說什么啊…”
我干笑兩聲,轉(zhuǎn)移話題,同時借著將傘掛到身后的機會躲開了楊生生的視線。
很快,上課鈴響了起來,我得救般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教科書上。
楊生生也沒再找我麻煩。
時間很快過去,轉(zhuǎn)眼就到了離校的時候。
我與楊生生并肩行走在回家路上,只是仍保持著些許距離。
現(xiàn)如今,我逐漸接受了與她一起回家的事實。
不過今天的氣氛比起前幾天,稍微顯得有些尷尬,我希望這只是我的潛意識在作祟。
此時,雨早已停了下來,但空氣仍十分潮濕。
直到走到那條下坡路,我打破了壓抑的氣氛,主動提起了話題。
“那個,根據(jù)今早向?qū)W姐問的那些問題,我大概確定了一些事。”
我偷偷觀察楊生生的神情,發(fā)現(xiàn)她的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哦,是嗎…”
聽到她這不咸不淡的話,我只好硬著頭皮接下去。
“基本可以確定,鮑教官與學姐的教官是同一個人…”
“而且,應該也只有他一人連續(xù)多年來做軍訓教官…”
“是呢…”
楊生生仍心不在焉的回答。
“所以說,我們只要搞清楚他連續(xù)多年做教官的原因,應該就可以順利解開這個謎團…”
“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嗎?”
楊生生拋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額…暫時還沒有。”
她笑了笑,語氣中恢復了往日的一些活力。
“那你還說的那么信誓旦旦?”
“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思路,但他做教官這么久,肯定會留下許多痕跡,只要順藤摸瓜,真相自然會水落石出。”
我以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但其實我心里根本就沒底。
“那么,就期待你的表現(xiàn)嘍,大偵探。”
聽到這個稱呼,我意識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尷尬的撇過頭去。
楊生生見狀,再次露出微笑。
氣氛終于緩和了許多,即使不再說話,也不會有壓抑的感覺。
等走到十字路口,我們二人揮手告別。
今夜,我沒有像往常那般祈雨。
我早早的鉆進被窩,在腦海中回想今早學姐說的那些話。
“你們討厭我了嗎?”
為什么鮑教官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季遠山對我說的話又浮現(xiàn)在腦海中。
他究竟想達到什么目的?
我思考這些問題良久,反復咀嚼他說的每一個字。
不過最終還是沒能理清頭緒,我失去了意識,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