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的高倫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方才他從印記里探得小蕊身上也附著了絲黑氣,便不顧安危將黑氣引于自己身上,新的黑邪之氣的加入,使得身體的平衡遭到了一次打破,邪氣噴涌而出。
這么長時間,他已經明白,這股黑氣把他的身體當做一個載體,時時等著吞噬他。幸而身上有股更強的真氣足以壓制住它,這股真氣保的他在黑氣駐身的情況下安然無恙。
這股黑氣從來只困住他的,方才他看見黑氣第一次離開他的身子去纏繞小蕊,知道小蕊是斷斷禁不住的。便調出了所有的真氣和內力將黑氣鎖死在自己身上,而他的本體,再無防御,任憑黑氣肆虐。
小蕊覺得自己是個廢物,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會做。她的頭方才磕到了桌角,也不覺得疼,鮮血從她的額頭上滑落,她用手擦了一把,又試圖伸手進去去驅散那股黑氣。那股黑氣忽然一縮,避開了她的手。她的手左右揮舞,那黑氣就左右避開。
她收回手,看著自己的手上,粘了一點血。或許是因為血的原因,黑氣怕血?
她撿起高倫的劍,割自己手腕,還沒割破,就痛的不得了,難以下手。
她屏住呼吸,狠了狠心,將劍使勁一扯,頓時鮮血如注,痛的她心里打了萬把個寒戰,顫抖著將手伸出去,那黑氣忽然發出撲哧哧的聲音,好似水潑在了火上。小蕊得到了極大的鼓舞,趴在高倫身上,揮舞著流著血的手。
那黑氣躲避了一陣,忽然飛回了高倫的身體里,然后那道紫光也消失了,高倫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
小蕊用手摸了摸高倫的身子,好像不比之前那么燙了,又將手指高倫的人中,還有鼻息,安下心來。她的血已經濕透了衣袖,也染濕了高倫的前襟。
她用劍割下自己的一片裙子,艱難的將傷口扎住,試圖給自己止血。但實在是不太會,胡亂包扎了一通,就暈了過去。
高倫漸漸蘇醒過來,看見暈在懷里的小蕊,兩人身上都是血。她的手腕,還在滲血。
等到小蕊醒來的時候,看見高倫坐在她的床邊,正在注視著她。師父好好的。
她艱難地笑了笑:“師父,你沒事吧?”
高倫心里一陣大動,說道:“你問問你自己吧。割了自己的腕,流了那么多的血。”
小蕊笑道:“我不是沒死嗎?我沒死,你也沒事,多好!”
“你為什么會想到割腕,是它控制了你?。”
“好像,好像那股黑氣,有些害怕血。”
“害怕血?”高倫想了片刻:“無論什么情況下,我都不允許你在用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師父,你不是說人世皆苦,那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如果用我的命能拿來換你,又有什么可惜的?”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誰也不能拿去換的。”
小蕊看著他眼中布滿的血絲,眼中第一次有著不加掩飾的疼惜,不回答,只將頭放在高倫腿上,雙手環著他的腰,高倫身子一僵,手上端著個裝粥的碗也掉在地上,不知道該是推開小蕊還是任由她。
可小蕊順勢就躺在他的膝蓋上不起身了,長發如瀑一般瀉下。
“師父……”小蕊抓著他腰間的衣服,呢喃著。眼淚慢慢浸潤了高倫的褲子:“我不知道師父身上發生了什么事,為何這么可怕。但如果拿我的命去救師父的命,是可以的。不是因為你救過我,而是我愿意為你去死。”
高倫緩緩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半刻,又放下了。
“頭還暈嗎?”
聽得小蕊糯糯的聲音:“有一點。”
“恩?我喂你吃點東西。”
“不要,讓我躺一會。躺著,我就不暈了。”
“聽話,吃下去才有力氣。”
……
小蕊在屋里好好休養了五六日,幸而年輕,加上有個神醫高倫,身子倒也緩了過來。
高倫決定繼續前行。
城內確實貼著抓拿兩人的告示,但畫的實在不像。
兩人混出城,沒有再選大路,而是選了小道。高倫一路往西北走,經過兩個村莊,傍晚時走到一處小山溝,住著幾戶人家,正升起裊裊炊煙。
選了一家敲了敲院門。一個坡腳的農夫出來開門,見兩人著實有點詫異。但聽他們說借地方休息一下,很熱情的讓他們進了院子。
院子和房子過于簡陋,但十分整潔干凈。里面一個年近四十的農婦聽著聲音,摸索著出來,看樣子眼睛看不見。聽聞有客人進來,滿臉堆笑,雖有些局促,但還是試圖迎他們進來。
兩人在堂屋坐下。小蕊見農婦眼睛不便就要幫她的忙,一起生火做飯。廚房內,還坐著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嫗,見她進來,朝她笑了笑,嘴巴里說些什么,小蕊也聽不明白。
農夫姓曾,一家雖貧窮,但很好客,這頓晚飯將家里的好的存貨都拿出來了,并將上座讓給高倫,高倫推辭了,坐在右邊和小蕊一起。
吃過飯,農婦就摸索著給他們安排住處。家里實在是沒有多余的房間。農婦讓孩子們和奶奶一處住。騰出房間給高倫兩人。
小蕊問高倫:“師父,你為何同他們說我們是夫妻?”
高倫道:“既要避禍,自然不能說著真話,若說你我是兄妹,今晚你自然是要和曾夫人一起住。你身體方才好些,最要休息,你睡得又輕,陌生人在身邊,如何能睡著,明日定要身體不適。”
說著,就將自己兩層外衣解下來,給小蕊鋪上。自己拉了兩椅子,坐著。
“師父,這床是三個孩子睡的,甚至寬敞,你不要在椅子上睡了。”
“我同你說過的話,你都忘了?”
小蕊不再吭聲。
“你今年十七歲了。不再是當年七歲的孩子,我雖是你的師父,但到底只比你長了八歲。你不可再同小孩一般任性。”
一夜再無言。
小蕊起床時,高倫早就不在屋內了。農婦正在做早餐,廚房傳來陣陣米香。留著婆婆在廚房看火,她又到院子里洗衣。
看見小蕊出來,笑著說道:“小姐可醒了。你男人一早就和我家男人出去了。叫我跟你說不必記掛他,他晚間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