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星期四。
晚上七點半,蔣善生從家里出來。家在二樓,但是他喜歡乘坐電梯,因為他不喜歡沒有燈光的樓梯間。人開始要扶著墻壁,努力讓眼睛適應漆黑的環境,再隱隱約約的感覺又能看到樓梯了,可是大腦似乎又不太相信眼睛,頑強的控制著肢體,讓腿還是不敢輕易邁下臺階,那有種窒息感。
剛出電梯,一股冷風順著單元樓樓道大柵欄一樣的鐵門吹了進來,直拍到他臉上。
“福市的四月……”心里又冒出了這幾個字,不禁跟著輕嘆了一口氣。四月,是他來到這個城市近5年來最不喜歡的月份,天氣似乎陰晴猶豫不決。
蔣善生回想。今天下午5點,他從寵物診所走路回家時,天還是晴的,大太陽似要落下又像在等待著什么。剛走出來不到兩分鐘,即使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半袖T恤,后背竟也濕了一片,以至于后面的路,他走的很牽強。他不斷的思考,如果放慢了腳步,甚至讓自己的呼吸也變慢,是不是就可以不感覺這么熱,這么難受?可是如果現在開始慢走,那后背已經濕了一片,貼在身上,就像大熱天光著上身,突然有個人從后面把你緊緊抱住,你是干爽涼快的,那個抱住你的人是熱騰騰粘嗒嗒的死裹著你的背!痛苦的抉擇……
“稍快走可以控制在10分鐘以內的路程,還是快點到家換了衣服吧。”當時他是這樣想的。
兩個月了,每天下班后開了單元門那道半生銹的大柵欄一樣的鐵門,再往前走就是電梯。進了電梯,慣性的按到二樓鍵。“叮”的一聲,電梯門又開了,每次他都會立在電梯里,似乎不明白為什么這就到了二樓了。每次都是電梯門將要再次關合,他伸手擋住,電梯門頓了一下,不情愿的慢慢再次打開。蔣善生走出電梯,向右轉走兩三步,再向左看,就可以看見防火門后一道狹窄的走廊里,護工站在他家門口。
又一陣冷風吹到了臉上,蔣善生從記憶中回來,他發現自己剛剛竟然忘了換衣服,身上還是那件短袖T恤,貼在身上濕冷冷的。抬頭望了望天“如果在東北老家這時應該可以看到銀河”清冷的銀河很美!
可這是在福市。兩個月前,他的妻子確診患了卵巢癌,已經擴散到子宮,屬于中晚期。如果再耽擱,很可能會骨轉移,甚至轉移到大腦,那就真的沒救了。大夫給了蔣善生兩個可行性治療方案建議:一是保守治療,以藥物控制腫瘤繼續增長,或者使其增長速度減慢。這個方案患者可能會帶瘤生存一段時間,但是具體能生存多久,誰也不敢保證!第二就是先手術,摘除卵巢和子宮,術后視病人身體情況考慮是否繼續化療。這個方案如果成功,那患者長期生存機會將大大增加,但是卻失去了寶貴的卵巢和子宮,而且病人還可能會在手術中出現很多不確定并發癥,甚至可能在手術中去世……
“手術吧,我完全相信大夫,我會簽家屬同意書,醫院免責書的。”沒等大夫說完,蔣善生就說“要簽的材料請準備吧。”
當時大夫愣了一下,說“我們很理解您的心情,也感受到了您對您妻子的愛。從您妻子入院到現在,您對她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讓我們從醫這么多年,看過無數患者和患者家屬的醫護人員都非常感慨和佩服。謝謝您的信任,我們也會進我們的最大努力挽救您妻子的,但是這畢竟是一場大手術,我還是要說,手術都是有風險的……”
還是沒等大夫說完那些常規的風險提示,蔣善生堅決的說“您已經明確提示過了,我也都了解了。請準備好材料,通知我過來簽字就行了。我要回去繼續照顧妻子,也不耽誤醫生您的寶貴時間了,再見。”
說完,蔣善生就站起來,給還在發愣的醫生輕輕的鞠了一躬,轉身快步走出醫生辦公室。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
蔣善生心里不斷默念“是的,手術進行的很順利!至少,蔡丹丹——我的妻子,她還活著,已經術后又活了兩個月了。這兩個月里,我無微不至的照顧。雖然白天我都是在寵物醫院里工作,但是我給她請了最貴的護工。每天下午5點,我會準時從診所快步回家,接手護工工作。為她擦洗身體,更換床單被褥,給她按摩,在她后背生褥瘡的地方涂藥膏,再給她打止疼藥,以及可以讓她能安睡幾個小時的藥,我做的很好。”
想到這里,蔣善生不禁嘴角微微上揚,他的嘴是小的,薄薄的嘴唇,很女性化,這是他的妻子蔡丹丹在東北老家上學時——那時他們是初中同學,就和他說過的。
蔡丹丹還說過“你一個男生,怎么能長成這樣呢?你看你,瓜子臉,還這么白凈,眉毛細細彎彎長長的,嘴小小薄薄的,鼻子窄窄尖尖的,眼睛雖然不是雙眼皮,細長細長的也好看,而且眼睫毛竟然這么長!你說說你是咋想的,這么搭配自己?你把你眼睫毛送我點唄。”
每到這時,蔣善生都會笑瞇瞇的回嘴說“還不是初一的時候,你拿剪子剪你自己的眼睫毛。我問這是干啥呢,你說這樣再長出來,就會變更長了,然后你就把我的也剪了啊。我就傻,讓你剪,到現在都感覺眼睫毛太長擋眼睛!你看看王響,就堅決不讓你動手剪,人家還是比我聰明,我傻。”
“我傻……”蔣善生深呼吸吐氣時,順著吐出的氣流從鼻子吹出了“呵呵”兩聲干笑。嘴角依然是上揚的,但是卻努力抬著他的長睫毛,左右望了望天,天什么時候陰成了這樣?但福市即使晴天的夜晚,也是看不到銀河的,這個情況,來到福市那天晚上,王響就發現了。王響說“咱來的是南方著名省會城市,人家這亮化做的就是比咱老家好。城市太亮,星星就少,咱老家太平鎮的星星亮,可是家家戶戶是暗的。”
“啊,王響真是聰明的。”
王響,蔣善生這輩子唯一的朋友。想到了王響,蔣善生突然加快了腳步,向左轉過自己家的四號樓,繞過小區中心花園,從小區南門出去再右轉,過了大十字路口后,就看到路牌上寫著“綬溪東路”。綬溪東路是直直的一條朝西的馬路。綬溪東路南側那邊,街口是一棟八十年代建的三層小樓,叫乾豐布藝,年久失修。外墻漆因為潮濕一部分脫落,背陰的地方還掛著黑綠色的大片霉斑。再往西依次是幾家中介門店,沙縣小吃和福市特有的老腸熗店。這家腸熗店據說開了有很多年了,是一家24小時店,廚師和服務員三班倒,店里的食客也一直不怎么間斷。但是蔣善生不愛吃,因為里面有小腸、豬血、豬肝等內臟。蔣善生是做寵物醫生的,平時給小貓小狗手術治療,總會取出一些體內的東西。工作中看的多了,再看到碗里那些東西,確實會吃不下。
綬溪東路南側繼續向西,就會出現一個小十字路口。站在十字路口往左看,就是這個區著名的美食一條街,煎炒烹炸、烤串、火鍋應有盡有。過了十字路口繼續向西,是一個菜市場。菜市場沿街是一棟兩層裙樓,小樓中間開了個大門洞,門洞里就是菜市場。門洞左右兩邊有些賣熟食,早餐和調味料的小店。不知道是不是必須符合貧民菜市場的設定,那些熟食店,早餐店都是統一油膩膩、臟兮兮的。經過了大市場,繼續向西,是一片棚戶區。按理說,這個位置也是榕江區比較中心的位置,這片棚戶區早就該拆掉,然后建成一片高檔住宅樓。就像綬溪東路北側那邊,路口就是一片高檔小區。小區外圍的商鋪,依次開著咖啡屋,輕奢甜品店,牛排店。而大市場對面,隔著綬溪東路望去,那邊正對著的是去年新建成的工人文化宮氣派的大院。工人文化宮再往西同樣又是一片高檔小區。
所以綬溪東路南側和北側出現了很有意思的對立景象:乾豐布藝對著高檔小區,大市場對著氣派的工人文化宮,棚戶區同樣對著另一片高檔小區。
王響就住在棚戶區里面,租了個獨立開門的一間房。
蔣善生每天上班有兩種路徑選擇,他可以從小區南門出去,右轉,然后過了大十字路口,再左轉,過街到綬溪東路南側向西走,經過乾豐布藝、中介、大市場、棚戶區,然后一直走走到綬溪東路盡頭,再左轉,繼續走幾百米,就到了一片九幾年建成的高檔小區。小區的沿街店鋪最中間,那個裝修豪華的寵物醫院,就是蔣善生的工作地。
但是蔣善生不喜歡從綬溪東路南側走,他喜歡從北側走,經過那些咖啡店、牛排店、氣派的工人文化宮,繼續向西再經過一片高檔小區,走到綬溪東路盡頭,再左轉過街,繼續走幾百米,到達工作地。
綬溪東路盡頭是一條南北橫向馬路。有時蔣善生也會一直走,過了馬路。馬路對面就是福市榕江區著名景點綬溪公園,因為有條綬溪而得名。蔣善生很喜歡這個公園,常在工作不忙,或者上班前到那里看看綬溪,然后再去工作。
也許這樣,才符合成功人士的身份。
而每次,王響約蔣善生到出租屋里喝酒的夜晚,蔣善生都只好走綬溪東路南側。走過那掉了墻漆的乾豐布藝,揮手拒絕熱情的中介遞過來的房產傳單后,捂著鼻子經過腸熗店,踩過大市場臟兮兮的門店前清洗地面之后殘留的烏黑的水,到達棚戶區的小胡同口。蔣善生還要走進小胡同,再左拐、右轉的不知道經過幾個彎之后,才會看到一間墻上刷著淺綠色墻漆的房子。房子的正面左側有一扇對開的木頭窗,窗戶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隙,從縫隙間伸出來一條黑色的電線,給窗前的半舊電動車充著電,而房子正面右側的鐵皮屋門直接對著門前的小路。推開門,就是王響出租房的廚房,廚房再往里走,開了房間門,就是王響的臥室兼客廳及餐廳。
蔣善生有時會先站在王響的出租屋外,仰頭看著這棟小房子,眼睛自動把王響的破電動車屏蔽掉,再拆掉房頂上胡亂補漏用的木板、油氈布,把房頂在大腦里換成褐紅色瓦片,再加上一個短煙囪。周圍棚戶區里的房子此時已經變成了,這棟小房子周圍的草地和柳樹,像極了小時候在幼兒園,老師讓畫的“我的家”。
房子外墻漆是王響剛搬到這里時,自己刷上去的。他說他喜歡這個顏色,看著讓人心里敞亮。是需要點敞亮的顏色,畢竟這個房子正對著前面那排房子的后墻。后墻上沒有窗,沒有門,什么都沒有,就是直挺挺堅硬的墻壁。
偶爾蔣善生也會想,王響賺那么多錢,都用在哪了,竟然要租到這里住。
而今天,蔣善生好不容易到了王響住處,進了王響房間。令他一驚的是,在出租屋等他的,不是王響,是另外一個人。
蔣善生打量著這個人,身高有一米八左右,長臉,寬寬的額頭,眉毛特別長且濃,鼻子高挺,這人眼睛長得有點像王響,也是雙眼皮,但是眼睛更細長,吊眼梢,眼球竟然也不是黑色,像蔡丹丹一樣的偏咖啡色,嘴唇不薄,要比蔣善生陽剛的多。
那個人滿面春風的笑著,露出一對不是很明顯的虎牙,對蔣善生說“來了,哥們。”
蔣善生又是一愣,對方嘴里竟然是東北話。
這時王響從外面急急忙忙的跑回來,嘴里念叨著“我倆平時喝酒,要么善生帶吃的來,要么我就在大市場那里買熟食。老萬,今天特別款待你,去東北食府打回來的風味大排。”
“來來來,都別在那杵著了。”王響張羅著,讓蔣善生打開平時站立放置的那個可折疊的小圓桌,再把買回來的幾個菜放在小圓桌上。蔣善生和客人依次就坐,三個大男人圍坐在小圓桌旁,成三角狀態,有點擠的感覺。
王響忽又站起,跑去小廚房拿酒。王響平時是不開火做飯的,小廚房用來堆著各種酒。第一趟王響拿來幾瓶白酒,又跑一趟,抱了一箱啤酒放在自己凳子后方,沒等坐穩就說“我給你倆介紹一下哈。老萬,這是我最好的朋友、發小,善生,蔣善生,咱這大名鼎鼎的寵物醫生。全市最有福的寵物,就是那些能被非富即貴的人家抱回去養的小貓、小狗,有個病災的,基本都是得預約才能見著我們蔣大夫,哈哈哈。”
王響又轉頭對著蔣善生說“善生,這位是我新認識的朋友,老萬,萬世程。哎呀,這位老萬啊,是萬輝超市家的公子。”
王響介紹之后,蔣善生跟萬世程互相寒暄著握了手,嘴里說著“幸會、幸會。”
蔣善生心里實際上是有些不滿的。在他妻子病重的這個時候,王響不聲不響的叫他過來認識所謂的新朋友,而且還是跟王響業務有往來的萬輝超市的公子哥。
“這樣的商業飯局,你王響單獨把萬世程請去飯店就行了,干什么非得讓我尷尷尬尬的陪坐。”想到這,蔣善生不免眉頭微皺,身體更坐直了些,琢磨著如果這時找理由就走,會不會顯得自己有點不識時務。
這時,反倒是萬世程先開口說話了。他眼睛一瞇,一笑,露出那兩顆尖尖的不太明顯的虎牙,眼睛斜斜的看著蔣善生說“前幾天,原本我是到公司玩,正巧遇到王響來我爸公司。一聽他口音,就是東北老鄉,再一聊,我就知道我們是一類人。哈哈哈……后來又聽他說,他和鐵哥們善生經常在他這喝酒,所以今天我就不請自來了。善生,你是王響的哥們,我也是王響的哥們,那咱倆應該也是一類人。哈哈哈……”
一邊聽著萬世程的話,蔣善生一邊心里想,我們可真不是一類人。你就像成功進入大富大貴家庭的寵物,錦衣玉食的。我們就像流浪著的小貓小狗,不只是擔心挨餓受凍,還要隨時防著同類咬一口。
不過蔣善生心里雖是這樣想,但是嘴上卻附和著說“是啊,是啊,真是和萬先生一見如故。”
又問“萬先生老家也是東北的么?”
萬世程笑著點頭“哈哈哈,我是半個東北人,我在東北遼沈待到15歲呢。”
這時王響張羅著“來來來,咱先喝酒,吃菜。菜吃足了,酒喝透了,咱敞開了嘮。”
都說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可是在王響這,只有酒可以管夠。王響所在的公司常常聚餐,回回都會剩下很多酒水,部門老大知道王響愛喝酒,每次都讓他把酒抱回家。但如果蔣善生不帶菜過來,王響這的菜就沒超過三味。
本來開始時打定主意,喝幾杯酒之后,就說些托詞離開的蔣善生,喝著喝著卻放松了很多。可能是萬世程真的是見慣了酒桌上的各種應酬,早練出了一套迅速揣測出對方的脾氣秉性的手段。今天蔣善生聽他講話聊天,就是慢慢的從心里舒服,所以蔣善生今天喝的也格外多些,沒有了提前回去的打算。
快到夜里11點的時候,萬世程突然問王響和蔣善生“你倆去沒去過伯爵?”
“伯爵”是福市最大的酒吧,沒有之一。在福市這樣經濟發達的南方省會城市,能夠稱為最大的,而且每夜都能吸引著無數權貴公子流連的酒吧,肯定是有它獨特魅力的。
但是蔣善生和王響從沒進去過。
即使是在五年前,蔣善生、王響、蔡丹丹他們三人剛來這座城市正意氣風發時。那天,他們的計劃是要進“伯爵”里面看看,甚至想奢侈的喝幾杯。但是剛剛走到“伯爵”附近,就看到有幾名身穿黑西裝的帥哥,在迎接著各種豪車開進酒吧門前的停車場。這時,有兩輛敞篷跑車從左右兩邊同時拐向停車場入口,兩輛跑車的車頭差一點撞到一起。橙色跑車上是一個左耳朵戴著一顆大鉆石耳釘的長臉帥哥。那個長臉帥哥只是扭頭看了一眼藍色跑車上的幾個人,藍色跑車就迅速向后倒車讓路,橙色跑車轟的一聲進入了酒吧停車場。
蔡丹丹覺得橙色跑車上的那人長得真帥。
王響和蔡丹丹還要繼續往前走,這時蔣善生突然說“回去吧,不進去了,鬧鬧吵吵的。”
蔡丹丹一生唯一一次進酒吧看帥哥的機會,錯過了……
蔣善生和王響正愣神,萬世程又問了一遍“你倆傻愣著啥呢?到底去沒去過伯爵?”
蔣善生干咳了一聲“我倆不太喜歡吵鬧的地方。”
萬世程又是抿嘴一笑,斜眼看著蔣善生“別在這跟我假正經。走,我帶你倆去。”
蔣善生忽然問萬世程“你是不是有輛橙色跑車?”
“啊?嗯……以前有一臺啊,咋了?”萬世程一愣問。
“呵呵、呵呵呵”蔣善生跟王響對望著,不斷搖頭,不斷笑……直笑的蔣善生眼淚都出來了。
“走,王響,咱今天就跟萬先生去伯爵開開眼。”蔣善生擦了擦眼角的淚,拍了拍王響的肩膀。
萬世程、蔣善生、王響三人,坐著萬世程一個電話呼來的自家的大路虎,二十分鐘后,來到了“伯爵酒吧”。
當年蔣善生、王響、蔡丹丹三個人倒了兩趟公交車,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的“伯爵”。
如今站在“伯爵”門口,蔣善生有點恍惚。他下意識的后轉了一下頭,想在停車場入口那里找到蔡丹丹,可蔡丹丹沒在那里笑著看帥哥,她如今在蔣善生客臥的病床上。
“別愣著了,到哥們地盤了,趕緊的吧。”萬世程笑嘻嘻的招呼著王響和蔣善生往“伯爵”里面走。迎面從“伯爵”里走出來幾個人,中間位置的是一個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往上,黃頭發,穿著一身印滿國際名牌大LOGO的衣服,腋下夾著一個同品牌皮包,佩戴著和萬世程當年同款大鉆石耳釘的帥哥。帥哥左右兩邊的三四個人隨從一樣的跟著他,他面露得意之色,顛著腳步晃著膀子。忽然帥哥看到萬世程走過來,立馬收起剛剛的得意神色,轉換成笑臉,向萬世程快跑了幾步,跑到萬世程跟前,用福市方言說“萬哥,好久不見你啊,走走走,去我包間,我請你喝酒。”
萬世程也用福市方言回應“不行不行,今天有兩位老朋友,有重要的事談。”
“好好好,好好好,那改天一定讓我做東。”那位帥哥努力彎著腰,向前傾著頭,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在蔣善生看來,還沒有他一米七三高……
送走那位帥哥,萬世程帶著蔣善生、王響繼續往里走。
“伯爵”門口早就站了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孩。剛剛蔣善生就注意到了這個女孩,一直向他們這邊滿面春風的望。那個女孩看到萬世程朝她這個方向走來,立馬跑下酒吧門前的臺階,挎著萬世程的胳膊,用嗲嗲的南方音說“萬哥,您這段時間去哪發財了?真是好久不見您,我這心里想的都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啦。”女孩邊說還邊晃動著萬世程的胳膊
萬世程從女孩兩個胳膊的纏繞中,奮力抽出手臂,但是露出他那詭魅的尖尖的虎牙笑著回應“想了就趕緊給哥整點好酒。”
在女孩嬌滴滴的笑聲中,蔣善生終于邁進了“伯爵”的大門。
然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一束強光夾雜著五顏六色的光的線條,向無數只箭向蔣善生射來,又向一艘飛船直接砸在了蔣善生的臉上。
蔣善生的眩暈癥犯了,眼前只是一片綻放的白光。他感覺眼睛不斷的左右擺動,眼球甩到右邊,又迅速的跳回左邊,再甩動到右邊,再跳回到左邊……像鐘擺,又比鐘擺強烈的多,快的多,咔噠咔噠的擺動。
他大喊“我不行了。”之后直挺挺倒在正張開雙手要扶他的王響身上。
這時萬世程也聽到了喊聲,轉頭一愣,王響大喊萬世程“快過來給他扶到空氣好點的地方”。
二人合力把蔣善生扶到了“伯爵”門口的臺階上。王響坐在蔣善生身后弓著腰,讓蔣善生仰靠著他的后背。蔣善生一手捂著自己雙眼,一手掐著自己人中,嘴里不停的問“我在呼吸么?”。
萬世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愣愣的站在旁邊。
王響大喊“呼吸,在呼吸,快呼吸。”
蔣善生在王響的喊聲中念叨著“能呼吸就好。”努力的大口吸氣,大口呼氣。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王響感覺蔣善生身體一軟,接著聽到蔣善生略顯虛弱的說“好了,過勁了。”
蔣善生重新坐直了身體,王響站起來走到蔣善生旁邊,看著全身濕透的蔣善生。
萬世程問“要不要叫救護車去醫院?”
王響說“不用,他老毛病了,大夫查不出來啥問題。現在犯的次數少多了,小時候才嚴重呢。”
萬世程眉頭微皺“真沒事啊?兄弟?”
蔣善生揚起長睫毛,向上一咧他薄薄的嘴角,笑呵呵的說“真沒事了,不過伯爵是進不去了。兄弟,如果你愿意,咱把酒叫出來喝吧,就在這個酒吧門口,咱幾個往那邊坐坐。”說著蔣善生用下巴指了指右手邊幾米遠的地方,剛好可以讓開“伯爵”的大門口。
萬世程完全同意蔣善生的提議“OK,OK”,然后抬頭向傻在一旁的女孩說“桃,你去把我存的酒,挑兩瓶過來。”
被叫“桃”的女孩立馬笑盈盈的回應“哦了,萬哥,交給我”。她邊說邊轉身跳著舞一樣的往臺階上蹦,蹦了幾步忽然回頭,對著蔣善生、王響拋了個媚眼,先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間,又把食指向一旁飛走,然后彎著腰,翹著臀,把嘴朝著蔣善生、王響一人送了一個飛吻“嗯、嗯,兩位哥哥也別急哈,桃桃速速就來。”
“哎呀媽呀……快點的吧,這啥呀,又是秧歌又是戲的,不夠你得瑟了。”萬世程一臉無耐又一臉猥瑣的笑說。
三個人走到蔣善生剛剛指的位置,依次坐下。蔣善生坐在中間,可能是剛剛的折騰耗費了不少體力,他感覺有點累,向后半躺在臺階上望著天。萬世程在他右側,王響在他左側。
不一會,叫“桃”的女孩一路扭著細腰,還帶了兩個跟她年齡相仿,穿著同樣清涼,身材卻更豐滿的女孩出來。三個人,分工明確,一個拎酒桶,一個端果盤,桃拎著堅果盒子,小心的放在了萬世程面前。接著女孩們又立馬跑到萬世程三人身后,摟著他們的脖子。
桃說“三位哥哥,給妹妹們讓開點地方,讓我們陪著哥哥們喝酒好不好?”
蔣善生感覺自己后背一陣松軟的酥,耳朵也癢癢的。剛巧一股冷風吹過來,蔣善生剛剛又出了一身汗,這時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可萬世程說“桃,你帶她們回去吧,今天我們幾個有重要的事要談。”
桃愣了一下,不過立馬起身甜膩膩的說“明白,明白,萬哥,我們馬上走,不過您今天回去前,可以定叫桃一聲啊,桃有好東西給萬哥看。”
萬世程冷臉“嗯”了一聲。
桃帶著另外兩個女孩回了“伯爵”。
三個女孩進了“伯爵”,萬世程突然又笑嘻嘻起來說“我看看拿的啥酒啊,肯定又是裝逼的洋酒。”說著就從拎酒的酒桶里拿出一瓶外觀精美的洋酒。
萬世程又念叨“這玩意你倆愿意喝么?我可不愿意喝。”
王響隔著蔣善生,伸手把酒接過去,喊了一句“我去,路易十三,人頭馬面啊,哈哈。”
王響邊說邊往酒桶里再次伸手,又撈出來一瓶“靠……兩瓶。”
這時萬世程咧嘴壞笑說“你愛喝,你喝吧,這玩意,一天在這可能要開出來小十瓶。都是我們這些所謂的玩褲子的人在這裝逼用的。我不喝,怕是假酒喝成隔壁吳老二,哈哈哈。”
王響問“啥是玩褲子的?”
這時蔣善生幽幽的說“就是紈绔子弟。”
萬世程大笑。
王響晃著路易十三說“成隔壁吳老二,我也得嘗嘗這褲子味。”
酒已經開好的。平時如果在酒吧里面開,領班經理會手上托著這酒,身后要跟著幾個黑西裝的小弟和穿緊身清涼裝的小妹的。黑西裝小弟手里拿著小型禮炮,緊身清涼裝小妹手上拿著果盤花籃。禮炮一響,彩紙屑漫天飛舞,眾人拍手,開酒這桌此時就成了酒吧的焦點貴賓。
如果有兩桌或者幾桌公子都想成為此刻焦點,那還要有PK開酒環節。
萬世程每次來酒吧喝酒,酒吧領班經理都是要過來寒暄一陣的。但是今天萬世程第一次這樣坐在酒吧外面喝酒,而且桃剛剛跑回去向領班做了匯報,說看今天萬公子的神情,是不想讓人打擾,領班經理也就沒敢出去。
同樣,今天的萬世程確實與往日大不同。來回路過,也有幾個平日里喊萬世程“萬哥”的小帥哥,但是他們看到萬世程今天的情形,也都沒敢過去搭話。
萬世程說“你倆喝洋酒吧,應該不傷身。我就愛喝啤酒,我叫司機送過來一箱遼沈冰啤喝。”
蔣善生來了興趣“你哪整的遼沈冰啤?”
萬世程咧嘴一笑“老婆給的。”
蔣善生一驚“你結婚啦?”
萬世程一露虎牙“再議再議。”
三個人就這樣坐在福市最大的酒吧“伯爵”門口。王響捧著個路易十三,蔣善生和萬世程喝著遼沈冰啤。
蔣善生感嘆“這個遼沈冰啤現在可不好買。小時候我爸帶我去過遼沈市,在那和大人吃飯時,幾個叔叔逗我玩,硬讓我喝,當時記著特別難喝。后來長大了,想找這啤酒,可在我們老家松江市就找不到,也沒有什么機會再去遼沈。哦,松江就是從遼沈再往東北走,過了吉林省,就是我們松江省,我們省會就是松江市。”
萬世程點頭說“是是是,我知道,我還去過松江呢。”
接著又問“你老家就是松江市的么?”
蔣善生說“松江市下邊的一個小鎮。”
王響這時候接話“我、丹丹、善生,我們仨都是那個鎮的。我們鎮叫太平鎮,鎮不咋大,可大人們都說我們是全國第一大鎮,呵呵呵……小時候還挺自豪的。哎,對了,善生他爸就在我們鎮政府工作,那時候他爸總穿一身中山裝,遠遠的看著特別氣派。”
萬世程“哦、哦”點頭,接著問“丹丹是誰?”
蔣善生說“我妻子。”
萬世程又“哦”了一聲,問“那你父親現在退休了么?”
蔣善生答“他九六年春天就去世了。”
王響接話“唉……遭天殺的刨錛大盜。”
萬世程想繼續追問“被害了?!”
可是蔣善生卻急于結束這個話題,擺手說道“算了算了,那都是我初一時候的事了,我都記不清了。”
短暫的沉默后,萬世程幽幽的看著遠處,又抬頭看了看天,開口“我媽也是被殺害的。”
蔣善生,王響齊刷刷的望向萬世程。
萬世程站起身,決定調整一下座位,他下了幾級臺階。時間剛過了午夜12點,正常應該正是“伯爵”最爆滿的時候,而今天,正對著他們三人的臺階下卻有個停車位空了出來。萬世程直接坐在臺階下面空的停車位上,同時面對著蔣善生和王響。
萬世程接著說“我從頭跟你倆講吧。我是在東北遼沈市出生的,那時我爸媽在遼沈做生意。他們一邊做生意,一邊照顧我,確實有點費勁,所以我媽就帶我回了老家這邊。我老家就在福市下邊的閩清鎮,平常家里有我爺爺、奶奶、我媽和我。我姑、姑父不和我們住在一起,但是常帶著我表哥來家里玩。本來一切都太太平平的,只要我到了3歲,就可以跟我媽一起回遼沈上幼兒園了,一家團聚多好。”
蔣善生接口的說“然后你母親遇害了?”
萬世程說“聽我接著說啊。那年春天吧,我快要到三歲了。我媽應該是已經計劃著夏天就帶我去遼沈,然后等幼兒園招生,九月份我就能上學了。可是就是那時,我媽失蹤了。”
王響又接話“啊?沒找到么?”
萬世程眉頭皺了皺“閉嘴,聽我說。我媽失蹤后,就有人說我媽是跟人跑了。然后我爸就把我接到了遼沈,讓我單獨住在學校附近的居民樓里。他給我找了兩個保姆,一個負責接送我,另外一個負責我吃穿。”
萬世程抬頭看了看蔣善生、王響,他倆沉默。
萬世程接著說“那時我爸生意就開始做大了。不知道是太忙了,還是不想來看我這個被親媽扔了的棄子,反正我爸很少來看我。不久,我姑姑和我姑父也到了我爸公司上班,所以倒是總有聚餐的機會。可每次聚餐,我都特別難受,哎,我當時就是那么幾歲的小孩……”
萬世程一邊說,一邊眼睛瞪著蔣善生和王響,一邊用手比劃著,最后手停在了一個差不多四五歲孩子高度的地方“當時我也就這么高吧。我姑姑、姑父每次看到我,都會跟我爸提起我媽,說我長得像我媽,眼睛里看著有水,眼神看著不正經啥的。而且,每次還都會跟我爸告狀,有時候說我跟幼兒園小朋友不團結了,有時候竟然還說我看小姑娘尿尿了……我操,然后我爸就能往死里揍我,呵呵呵……”
蔣善生和王響倆人嘴里配合著“呵呵呵”的笑聲,可是表情和眼神卻沒有笑意。
蔣善生突然問“咋打的?”
萬世程一愣,但是看到蔣善生認真的表情,他簡單的回了一句說“不是踹就是扇嘴巴子唄。”
話回答的雖然簡單,但是也能明顯看到萬世程眼神閃爍了一下,蔣善生明白,這是萬世程心里非常痛苦的那個點。
又是一陣沉默,萬世程咬著嘴上的死皮說“后來我都練出來一套抵抗防御手段了,呵呵。一直打到我十三歲那年,我們老家那邊開始修地下水管,還是什么地下管道,就是那種特別粗的大黑管子,埋在街道的左右兩邊,據說十年前也修過。就在我家門前……”
萬世程頓了頓,深呼吸了一下接著說“我跟你們說啊,就是我家正門前,每一年在老家過年時,我放鞭炮的地方、爺爺奶奶燒拜拜的地方……就那個下面,工人把原來的大粗管道挖出來后,發現下邊有個人的白骨……”
蔣善生和王響一起拿著酒瓶,舉起來,以一種敬酒的姿態舉向萬世程,之后蔣善生和王響對碰了一下酒瓶,干了一口酒,倆人什么話都沒說。
萬世程接著說“那時沒有DNA檢測啥的呢,但是警察根據骨頭特征,應該是我媽之前手臂骨折過,還有好像是牙的什么特征,反正證明那堆骨頭就是我媽。”
“還他媽不如當年跟人跑了。”王響罕見的冒了臟話。
蔣善生問“兇手抓到了么?”
萬世程說“你猜。”
沒等蔣善生開口,王響接話說“你姑父。”
蔣善生和萬世程都一愣,萬世程說“操,神探啊,真他媽是我姑父。當時他賭博,欠了債,就覺得我媽那應該有錢。開始是借,我媽說她不管錢,錢都在我爸那,我姑父不信,就把我媽殺了,借錢改成了殺人搶劫。當時正好門口修那個破管道,他就把我媽塞在管道下面,再埋上點土。巧的是,我家門口的管道已經換好了,第二天那條街的管道全部換好后,就灌上沙子水泥,封死了。”
三人陷入沉默。過了一會,萬世程接著說“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一個女人,她從家里突然消失。只要大家都在傳,說她是跟野男人跑了,那么,大家關心的就都只是她的八卦消息,只是她的風流秘事。沒有人關心她是不是安全,是不是已經被害。甚至是她的娘家親人,都會為了躲避流言蜚語,而不敢提起她。”
三人又是一陣沉默,自顧自的往嘴里灌酒。
王響忽然開口問“你爸是不是知道了你媽媽被害的真相后,對你的態度就變了?”
蔣善生和萬世程又一愣,萬世程說“你喝了路易十三,變身福爾摩斯啦?呵呵……我爸確實就態度大變,之前我是單獨和保姆住在學校附近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里的,那之后,我爸把我接回了他的別墅,上下學也開始有車接送了,我說啥、干啥、買啥都行,那待遇,一下就從十八層地獄上升到了九霄天庭。說來也巧,我媽遺骨發現后,我爸生意也越做越好,他幾年內把公司主陣地全部轉移回了福市這邊,那個萬輝超市就是他旗下的一個產業。我也就成了福市玩褲子的了。”
萬世程“呵呵”兩聲接著說“我覺得我爸,很早就想把公司轉移回福市,但是那些年,因為我媽失蹤的事,可能他總是覺得在老家沒有面子,就不想回來。”
王響說“也有可能是怕回到傷心地。”
蔣善生和萬世程想了想,一齊點點頭。
又灌了一口酒,萬世程繼續說“對了,你們哪年看到我開橙色小跑的?”
王響說“就是我們大學畢業,然后剛來福市的那年夏天,然后應該是2005年8、9月份,然后我們當時想進這里看看,結果到了停車場入口,正好看著你開著橙色小跑要進來,然后有輛藍色小跑也要進來,然后有點擋著你了,然后你看了藍色小跑那人一眼,然后那人就后退讓你先進。”
王響“然后”“然后”的講述了半天,也算是把事情講的清楚了。
萬世程努力回憶著,突然哈哈大笑說“啊,想起來了”。
蔣善生說“那時你是留著平頭的。”
萬世程點點頭回應“對對,你記性挺好啊,那時我是留平頭,現在留長了,有人說現在這樣顯得更親和一些。”
萬世程一邊說,一邊露出他尖尖的虎牙笑了。
蔣善生和王響點頭默認。
萬世程想了想,接著說“哎,我問你倆,你倆是不是也覺得我就是一個紈绔子弟?我今天的地位,就是我爸給我的?”
萬世程看到王響和蔣善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就接著說“其實我今天的地位,甚至五年前的地位,是我自己爭取來了。我爸的錢先放一邊,你倆想,這人活在世上,如果就是比誰錢多,你們說,有多少錢算最有錢?比爾蓋茨有錢吧?錢多吧?他讓你倆跪下你倆就跪么?同樣道理,福市這么多有錢人,我爸是產業不少,但是比我爸有錢的也有很多。就那個藍色小跑,他們家族是做紅木生意的,到了他爸這輩又開始做房地產,你們說,他家的錢會比我家少么?你們說他有啥可敬著我的?”
蔣善生和王響點著頭,沒說話。這些話他倆都沒有辦法接口,因為對于有錢人的世界確實不了解。
萬世程接著說“那不純粹比錢,混社會要比狠么?像香港片那樣,打打殺殺?拉倒吧,現代社會,先不說法制健全,就是沒有法律,武俠江湖里,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你厲害,明天出來個更厲害的把你干死,有意思么?咱還說那個藍色小跑,他就是剛剛跟我打招呼的那個黃毛,這么多年,為啥他還這么恭敬我?因為我在圈里有個標簽,就是講究,仗義。”
萬世程見蔣善生和王響露出期待繼續聽下去的神色。
萬世程并沒有接剛剛的話題,而是突然說“其實我上高中時,學習挺好。”
萬世程頓了一下又說“但是學習挺好這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呵呵呵……我每次考試,都是差不多只答上會做的一半左右,這樣成績基本上保持在中等偏下,既不好,又不太丟臉。”
萬世程看著一臉迷惑的蔣善生和王響,用遼沈冰啤的瓶口挨個指點著他倆說“看看,看看,你倆傻眼了吧,哈哈哈……”
然后又轉換成臺灣腔,指著自己的頭說“偶咖喱杠哦,偶這里很聰明的啦。”
蔣善生開口問“為啥啊?”
萬世程露出他尖尖的虎牙回答說“我必須保持紈绔子弟的人設。貪玩,不愛學習,這樣才能在我那樣的國際學校里好立足、有朋友、少樹敵。而且如果我學習好了,那在家里,也要自然而然的做懂事的孩子,那就沒辦法給我爸制造一些小麻煩了。”
蔣善生不解,問“為啥要給你爸制造麻煩?”
萬世程表情嚴肅的起來“只有我給他不斷地帶來一些小麻煩,他幫我解決,這樣他才能從對我的愧疚中走出來,他心里才會好受些。”
蔣善生向萬世程舉了舉酒瓶“你真懂事,我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萬世程接著說“因為學習一般,我高考就只能考上三表。這事有點鬧心,本來我報的都是遼沈市的大學,可是我爸應該是怕我離他太遠,他就親自去了學校,把我高考志愿全都改了,我沒辦法只好在福市讀的大學……那個黃毛大學跟我是一個系的。開始吧,關系不怎么樣,黃毛為人比較囂張,一般人不放在眼里,也主動挑釁過我幾次,我都婉轉的化解了。也算是一直沒有什么沖突,關系不好不壞。直到有一回,我路過一個飯店,正看到黃毛當時的女友,醉醺醺的,然后被兩個王八蛋往車里拉。我高中就認識那兩個人,是從根里壞的那種,不過我這人就是這樣,跟我不是一類人的,我都是關系不好不壞,所以我跟那兩個人也是一樣。但是因為以前的一件小事,好像也就是他倆要被揍,我正好路過,幫著解圍了一下,所以那兩個人等于欠我一個人情。我看到他們正拉黃毛女友,猜測肯定是黃毛跟他倆有過節,上大學時,使壞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恨的那個人被綠。”
萬世程看看蔣善生和王響,他倆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沒有說話的意思。
萬世程繼續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樣,順手能幫誰一把,就幫一把,所以即使我對黃毛印象不怎么樣,這事讓我趕上了,我也得管。我就跟那兩個王八蛋說,今天這事就到這得了,以后你倆愿意跟黃毛是打架,還是怎么樣,我不管,男人的事,別害小姑娘。那兩個人還算懂事,把黃毛女友扔在地上就走了,我接著給黃毛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接人。從那以后黃毛見了我,就整那一套客氣。其實王響,你喝的酒,都不是我自己買單存酒吧的。我也是猜的哈,最開始,可能是有個人欠我點小人情,他在酒吧時忽然想起來,就去問經理我有沒有酒存在那,當時我沒有存酒的習慣啊,他就幫我存了一瓶。之后可能就有什么江湖傳聞,給我存酒的人突然就多了。實在沒辦法,我就告訴桃,讓她轉告經理,我的存酒不要超過五瓶,到了五瓶,誰要幫我存,都不行!我也是挺煩的,他們真的沒必要這么恭敬我。”
萬世程向王響、蔣善生舉了舉遼沈冰啤的酒瓶,仰頭喝了一口說“我混的這個圈,是福市富人圈里,挑出來的一群最不務正業的公子哥。其實,還是有很多挺勵志的人,他們從小就很努力學習,學金融,學外語,到了時間趕緊去留學,去鍍金。學成后回到國內,要么自己開公司創業,要么回家族企業準備接手管理家族生意。就我在的這個破圈,我今年二十八歲了,比我大幾歲的那些人,還在昏昏度日,比我年齡小的,依然不斷加入進來。不知道江湖上是怎么傳說我的,近兩年給我存酒的,竟然很多都是剛加入的小孩。”
萬世程嘆了口氣補充“我最討厭那種平時見了你的面,態度特別恭敬的人。總覺得他留有目的,萬一哪天你稍稍有個得罪他的地方,或者他求你辦事,你沒給他辦,他會立馬翻臉!我萬世程當初沒求他恭敬我,我也不想看那種狗人變了臉的死樣子!”
蔣善生又舉起酒瓶,向著萬世程說“理解,哥們。”
這時王響看了看表,對蔣善生說“一點了,你是不是今天有點太晚了?丹丹自己能行么?”
蔣善生忽然也想起了蔡丹丹,他對王響、萬世程說“我回去照顧丹丹了。”
萬世程馬上聯系司機,送蔣善生、王響回去。
車里,蔣善生突然對萬世程說“那個桃不是讓你去找她么?說有東西給你。”
萬世程擺擺手“你聽她那么說,哈哈,她每次都那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