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善緣

　　五發穿甲子彈、五發爆裂子彈、五發冰凍子彈、五發神秘子彈。

　　一共二十發，算下來總價2200積分。

　　這就是古晟問杰克張要的東西。

　　起初他只是試探的跟他說了說，沒分了，但想要點特殊子彈，看隊長能不能‘借’一點，500分就行，讓他兌換五發神秘子彈，免得下場副本遇到妖魔鬼怪之類的玩意兒。

　　可杰克張直接給他兌換了四種二十發，幾乎涵蓋了所有可能面臨的情況。

　　完了還問了一句，要不要防具？

　　古晟很想要，但他不能表現得那么露骨，所以就說不要了。

　　這讓他確定了一件事。

　　杰克張手里，一定有大量積分。

　　而接下來的整整半個月里，古晟一直在杰克張的修煉室里練習槍法。

　　主神空間中所兌換的東西，只能讓你擁有，而無法掌握——有沒有可以直接掌握的東西？

　　沒有。

　　換而言之，主神只能兌換知識，無法兌換經驗。

　　就比如說主神那里有一整套的‘高能物理精通’，花3000分換了就能往腦子里塞一堆高能物理的知識，但一般人換了根本沒用，因為沒有前置知識。

　　就像往一個文盲腦子里塞進一整套高中生的知識一樣，你給他個標準的二次函數例題，他能馬上寫出答案，可要是變一下題，便不會了。

　　因為他不會加減法。

　　這種知識類的兌換，一整套下來價格都極為高昂，而且最好是那種本來就有一點底子的人換，這種人，在隊伍里一般被叫做‘學者’。

　　未必有戰斗力，但地位很高，因為只要給他們器材，他們能以低廉的材料價格做出主神空間里的物品。

　　——同樣的理由，知識類神秘側的兌換也因此價格高昂。

　　就像保羅一樣，換了初級魔網體質，還得換各種魔法秘典，在整個初級階段，他的戰斗力都未必會很強。

　　但優點是什么呢？

　　優點是提升后專精程度高，換種簡單的說法，就是威力大。

　　神秘側能力大致分三種，先天和知識，以及兩者結合。

　　先天就像是‘異能者’，比如兌換‘火焰掌控’，就可以控制火焰，但是控制的程度是小火苗還是火山爆發……這就得看匹配度和能力等級了。

　　杰克張已經說過，能力等級分五等，從初級一直到化境。

　　先天類的能力，就是看天賦吃飯，當然，自我修煉也很重要，可能修煉到什么程度，還得看你兌換時的匹配度，匹配度太低，怎么練都沒用。

　　可知識類……當然也要看匹配度，匹配度越高理解起來越快，但總的來說，可以勤能補拙，投入大量的時間，還是可以得到提升。

　　這件事情放在槍法上也是一樣的。

　　古晟換了萬能手槍，三級自然體的強化效果也能讓他承受住后座力，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是神槍手。

　　還得練。

　　可問題是，兩次世界的間隔是十五天，十五天夠練什么？

　　其實完全足夠，因為在主神空間，時間與空間失去意義。

　　向主神支付積分，就能制造出任何自己想要的空間，就像先前司空晦兌換的夜店一樣。

　　而同樣，支付積分，便可以設置空間中的時間流逝，時間流得越慢，價格就越高。

　　這種自己設定時間流逝的空間，或者說，房屋，被稱為‘修煉屋’。

　　古晟這十五天來，多數時間都在杰克張的修煉屋里練槍，至于為什么在杰克張的修煉屋……

　　我沒分了啊，隊長，您心疼一下我唄？

　　他在修煉屋里的有效練習時間大概度過了240個小時，差不多算是三個月，老實說，現在的槍法不算太好，但打打五十米內的固定靶還是沒問題的。

　　萬能手槍的威力很不錯，500米的對普通人有效殺傷射程已經快趕上一些狙擊槍，只要是普通人，在古晟有把握打中的距離被它打中，無論任何位置，必死無疑。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主神空間還可以免費試裝備，你只要不帶出去就行了。

　　所以他也試了試那幾發特殊子彈，嘖嘖嘖，那哪兒是子彈啊，明明是炮彈！

　　當然，這十五天也不全是在修煉屋練槍，沒事兒還是會出來和隊友們聊聊天娛樂娛樂。

　　這個F2小隊似乎沒有那么惡劣？

　　——這是古晟在和隊友交流感情的前幾天的想法。

　　資深者雖然掠奪了新人的積分，但平時的態度都還算和善，強尼和那個叫做唐的巫醫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古晟挺喜歡的。

　　杰克張更是被奉承兩句就會兌換東西送給新人，哪里還有之前掠奪積分的樣子？

　　似乎惡人全讓魔法師保羅做了？

　　那家伙是真的討厭，臉黑心也黑，嘴還臭，真搞不明白怎么活到今天的。

　　但這也只是感覺，古晟始終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

　　直到后來的某天，司空晦向他解釋之后，他才明白。

　　“你知道養豬的時候要把豬圈打掃得干干凈凈么？”

　　“我查過了，主神空間可以殺人，也沒有任何懲罰，但殺掉一個新人，下場副本的獎勵就會變少，資深者沒有理由在這里殺死新人，就算不喜歡，到了輪回世界，也可以讓他們去踩陷阱之類的。”

　　“同樣，把新人壓迫得太狠也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因為人是會有逆反心理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沒有領導，打一棍子給顆甜棗，最后會既恐懼又依賴，本質上就是一群羊。”

　　“這就跟你老板給你雙休扣你績效一個道理。”

　　哦，懂了，你直接說黑心老板不就完事兒了嗎。

　　“行啊老爺子，您還看得挺明白的。”

　　“哦，以前我就是這么pua我員工的。”

　　“啥？您以前還是個……”

　　“別您您您的了，聽著不舒服，以后直接叫我司空就行。”

　　“那行，您，啊不，是你叫我小古吧。”

　　——司空晦，幾乎不出門，十五天來古晟在大廳看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現在這個處境沒有出去巴結資深者的意義。”

　　“那也不一定啊，我看強尼和唐還不錯，能搭上點關系，至少比沒有強吧？”

　　“你還沒明白么，這是杰克張的態度。”

　　“杰克張？”

　　“當時我們返回橡樹宮地基，保羅的反應這么大，是不是不太合常理？”

　　對，我們怎么說也是有功有過，一上來就興師問罪，這樣的確不合常理。

　　“其實不是他想興師問罪，是他領會到了杰克張的意思，對于養殖隊來說，新人私自行動，是大忌。”

　　“為什么？”

　　“因為他們不知道我們獲得了什么獎勵。”司空晦說，“如果存在那種連續幾場都活下來且悄悄賺取大量支線任務獎勵的新人，養殖隊很可能會翻車的。”

　　“這種可能性……太小了吧。”古晟說。

　　司空晦白了他一眼：“這個世界上只有更天才，沒有最天才，你做不到不代表別人做不到。”

　　“況且，就算新人完成了許多支線任務獲得了大量獎勵，最后沒有與他們為敵，也和他們的利益不符，他們養你是為了賺錢，結果呢，你‘偷’他們的錢自己用。”

　　原來如此，古晟明白了——其實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這種事情，畢竟經驗少，他不像司空晦能看那么遠。

　　“了解了，看來我還得多向您老人家學習。”

　　“你要學的還多呢。”

　　十五天，眨眼而逝。

　　這天中午，杰克張召集眾人到大廳集合。

　　“一個小時后，就將開啟下一場世界，我已經提前獲悉了這場世界的名字和任務。”

　　他的臉色很沉重：“很不巧，這場世界我們經歷過，而且給F2小隊帶來了極大的傷亡，幾乎團滅，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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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天前。

　　——“既然沒分了，特殊子彈，肯定就得問隊長要啊。”

　　人已去，音猶在耳。

　　司空晦看著那扇關上的小門，看了許久。

　　呵~

　　兀自笑了笑。

　　他倒還有些小聰明。

　　收回目光，看著自己的房間。

　　純白的房間里，只有一張硬板床，他坐在床邊，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唇上，深深一嗅。

　　他聞到了香煙、醇酒、美食，以及佳人。

　　不管擁有多少，始終不夠。

　　但真正精彩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

　　所以從很久之前，司空晦就不會留下它們。

　　對他來說，夜深人靜時，只需要一張堅硬的床。

　　他坐在床邊，腦子里卻沒想剛才的談話，而是更早些的一件事。

　　他撒謊了。

　　不是因為利益相同。

　　也不是因為我不能以怨報德。

　　而是更早的一件事。

　　那時古晟剛剛從斷橋邊把他拉上來時，照著他的指引，一路向下。

　　他問古晟，你為什么又回來了。

　　古晟說，他發現橡樹宮分兩部分，他聽到了天馬近衛的話，她們要從上往下搜索。

　　“老爺子您一個人走得慢，我得把這事情告訴您。”

　　那一瞬間司空晦有一種挫敗感。

　　——不是因為他失敗了，因為他沒有失敗，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對的，是衰老的身體無法執行，無法堅持到最后。

　　挫敗，是因為他想起了更早之前的一件事。

　　在他還青春年少時，有位長者告訴過他三句話。

　　愿人待我，我先待人。

　　我若待惡，何求他善。

　　若誠待人，必得善緣。

　　他將信將疑，然后嗤之以鼻，因為商海浮沉，縱橫一世，這種人，他一個也沒見過。

　　僅僅是三句話二十四個字啊，但他一個都沒見過。

　　古晟折返時的第一個念頭，不管這個念頭是主要原因也好次要原因也罷，是……

　　「老爺子您一個人走得慢，我得把這事情告訴您。」

　　想不想救人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因為這個世界上99.99999……%的人，在他人遇到危險，自己力所能及，不會因此而對自身有損害時，都會救人。

　　——真是白日夢一般的想法呢。

　　機關算盡，最后差點兒把自己算死。

　　司空晦有些無奈。

　　但也不是那么無奈。

　　他對那句話，又有一些將信將疑了。

　　司空晦完全能理解古晟救了自己這件事，因為年少輕狂的愣頭青就是這樣的，有時熱血上來了不會考慮太多，做了就做了。

　　他將信將疑，是因為古晟救了他自己。

　　如果他不折返，會發生什么事？

　　司空晦拿起那支價格高達500積分一級自然體強化劑，晃了晃。

　　淡紫色的液體在針管中蕩漾，泛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傻逼認為，種善因，不會得善果呢？

　　——哦，他們是沒種葡萄就說葡萄酸啊。

　　那沒事兒了。

　　司空晦挽起袖子，將善緣推進了靜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