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沖出一個人,氣氛如迷霧一般琢磨不清。
白弦擋在不成器的前面,訕笑:“弟弟年少不知事,胡亂用了書上見的詞。我代他道個歉。”
大娘輕笑幾聲:“你這弟弟看著是比你小幾歲。不知道……他幾歲?”
真真死亡拷問。白弦眼睛偷偷睜開一縫,對上大娘意味不明的笑容,又死死閉上。
明面上在問不成器的幾歲,實際上嘲諷了兩個人。
不成器的比她高出幾個頭,無論怎么看都不像個小孩,除非……把腦子丟掉再看。
但是,憑他做的事,又不像個有思考能力的人。
白弦不敢看對面的人,大娘倒是大大方方地看。明明是一個矮小的成年男人,膽氣意外地和他外表不符。眼皮緊緊合在一起,用力到擠出幾條皺紋。
她禁不住笑出來,“怕什么?我不吃人。”
白弦睜眼,一下子看到她手里握著的大錘,眼睛像是被上面的刺刺到,又閉得比先前還緊。話是這么說,但你可以打人啊。
“閉著好說話。”白弦咽了口唾沫,“不如,您聽聽我的?”
“嗯。”大娘壞心眼地晃晃手里的錘,而后落在地面。
砰的一聲響中白弦仿佛預見自己的結局。
“可佐三兩月我覺著還算合適。”她沒聽見聲兒,想來還算入大娘的眼,壯著膽子繼續說下去,“……山窮水盡之時,不妨月色伴酒,一解愁腸。”
啪,啪,啪。掌聲從稀稀拉拉到整齊劃一。
“說得不錯。”大娘讓人遞上一塊牌子,“恭喜你入住‘可佐三兩月’。”
這就成了?
白弦高興地接過牌子,剛要走進店,像記起什么事地回頭。
有些沮喪的少年眼睛倏地亮起來,瘋狂招手:“兄弟兄弟,無富貴,狗相忘。”
笑聲從人們喉嚨里蹦出來,吐泡泡似的一個個往外冒。
什么叫社死?這就是。
白弦不著痕跡后退幾步,試圖躲開少年身上冒出的傻氣。
幾秒后又走回來,站在大娘面前略帶歉意地詢問:“您看,如今天色也暗,在外逗留恐不安全。這小兄弟與我有緣,單舍了他進店住,于心不忍。能否允他進店住一晚?自然,該多少錢就多少。”
不成器的那張臉,看得人心亂動。晚上放他在街上亂晃,真不知道會出什么事。
再說這么傻的孩子丟了不好找,無論在地球還是星際都已經屬于珍惜品種了。
大娘搖搖頭,依舊微笑著:“答題才能住店。規矩不可破。”
沒戲。白弦和少年眼神同時黯淡下來。
“不過,”大娘還有后話,“若你能回答我出的題,他也能入住,而且不收錢。可如果……”
話說一半,然后停頓,最可怕。
“如果答不上,我和他一起滾蛋?”白弦主動接上話頭。
有點聰明。大娘臉上的笑容加深,“對。”
一個兩難的抉擇,或者說一個賭注。在不知道題目類型的情況下,她需要做出一個決定。
少年忐忑地望著她,一面希望這個相識不久的人別管自己,另一面又希望她答應。心跳得不受控制,他沒說話,手緊緊攥著,眼珠慌亂地轉來轉去,但就是不看白弦。
恍惚中,答題開始了。原本該離去的人因為好奇結果又重新坐下。
“你以為錢是什么?別說身外之物,”大娘嘲諷笑笑,語氣滄桑,“世上還沒有人能僅靠喝露水活下去。”
“不好說呀!”有人嘖嘖說道。
一人皺眉反駁:“蠻簡單啊。錢不就是命。”
錢是必需品,人不可以離開它生存,而價值觀又勸人們和它保持距離。所以有一點值得思考:人和金錢的關系應該是怎樣。
很多人說,金錢是罪惡之源。人類的歷史中有太多論據可以證明這點。盡管如此,金錢并沒有退出舞臺,而是一步步隨歷史進化。形態在變,性質不變,功能不變。而金錢引發的問題一直存在,不斷上演。
一個人路過發現有處地方好多人圍著,上前拍拍外圍兄弟的背:“發生啥了?”
那人轉過頭,沒有被打攪的惱怒,笑嘻嘻地說:“陳家女考人呢。來得正是時候。她問人錢是什么東西。”
“她不是和……?”路人猶豫著沒說出后面的話。
“你也知道?”那人不意外,畢竟當年的事整挺大,最近鬧的動靜也不比當時小。
“精辟!”“說得好!”人群出現騷動。
“誒?發生什么了?”那人忙不上和他說話,趕緊拍拍前面兄弟的肩膀。
結果一大幫人轉頭給他解惑,臉色因為激動而泛紅:“他說,錢就像內褲,你得有,但不必逢人就證明你有。”
原來在兩人對話的時候,白弦用直白通俗的話回答了大娘的問題。
路人跳起來,贊同道:“說的對啊。就是這般。”
人群議論紛紛,唯獨大娘沉默著。片刻后,她抬起頭,再一次看這個只到她胸口高的男人。
“你說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一句話卡住了議論聲。
“抱歉,耽誤了您的時間。”白弦理解每個人的標準不一樣,不再糾結,準備離開。快些找個地方住下才是王道。
男人毫不留戀的背影讓大娘哭笑不得,出聲喊住他:“等等。話沒說完。”
有轉機,白弦和少年同時驚喜地轉過身。
“雖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你沒說錯。字字在理。歡迎入住。”說話間,有人遞上兩塊牌子給兩人。
白弦:“謝謝。”
引路的人帶著兩人到指定的房間去。一路上,白弦險些按捺不住哇塞。里面的道路彎彎曲曲,房間數多到數不清,個比個壕無人性。難得的是做到了兼顧壕氣和審美。
“你干嘛?”白弦伸手擋住少年,輕聲問。
傻小子剛剛摩拳擦掌,不斷往手心哈氣,惹得前面引路的人頻頻回頭。
少年悻悻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快步走在她前頭,嘴里嚷嚷:“跟上跟上,今天可累死了,快回去躺下歇歇。”
邊走邊悄摸摸看身后,見白弦跟上來才松了口氣。他才不會說,方才是想試試墻上那顆暗夜珠的真假。這玩意兒他只在老頭子收藏房里見過一眼,臭老頭寶貝得很,說什么也不讓他碰。
聽說真的暗夜珠當手放上去會發出如同白晝的光。晚上等他們都睡著了來試試。打定主意,少年走起路來一蹦一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