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里嗎?”
“應該是的。”
眼前的是一棟位置比較偏僻的建筑,墻壁被潮濕的氣候,染上了不自然的黑色,整棟房子充滿著詭異的氣息,全然不像是孩子會光顧的樣子。天空中照來一束光,好像是在敘說著,希望。這束光線,不偏不倚地照向眼前玩偶屋的煙囪;今日也還是多云的天氣,天空中的云露出了破綻,給了太陽光輝一絲空間,照向人境。
沒了目標的奧斯里斯,不久前剛揭下那張帶著豐厚懸賞的委托,委托來自眼前這間玩偶屋的主人。離開戰場許久,好像才重拾了什么自己存在的意義,生存在這一刻,有了些許內容。
他在這間玩偶屋前沒有見到一個人。
在上頓午餐時,奧斯里斯聽見隔壁桌的竊竊私語,那時他們討論的正是這間玩偶屋發生的兇殺案,他推斷玩偶屋的兇殺案并不是什么機密案子,前些天的動靜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徹底地將清洗日的混亂提前了半個日子。說到底,大家還是懼怕被害,而對害人無動于衷。若是沒有清洗日,玩偶屋老板娘的死會成為全程最令人恐懼的事件,造成無謂的恐慌。帶孩子的老人會叮囑自己的孩子少在玩偶屋附近這片區域游蕩、逗留。
在接下委托前,奧斯里斯有粗略閱讀了這個案子的描述,明白問題和這間玩偶屋大致沒有什么關系,真正有關系的是臨終之城護城河那邊,不過這些有被傳出去,倒是讓這間和案子實際上沒有關系的玩偶屋背負了莫須有的罵名。
門前,奧斯里斯敲了三下門,門板發出清脆的聲音,在敲門后的瞬間,屋子里傳來了很尖的說話聲,叫著:“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奧斯里斯一開始認為是只鸚鵡,門開之后,見到了發出委托的玩偶屋男主人。男主人面容滄桑冷靜,衣著隨意不修邊幅,胡子像是才留了四五天的樣子。
“請進,很抱歉,可能里邊有點臟亂,我妻子走后房子就沒有打理了。”
“沒關系”奧斯里斯答道,又問道,“現在只有你一個人住?”
“對。”
玩偶屋的內部其實并不像店主說的那樣臟亂,反而每一只玩偶都沒有落上一顆顯眼的灰塵。房間里邊有飛行的昆蟲和鳥。一層是滿是玩偶的店面,而二層則是居住的地方,奧斯里斯沒有見到二層的樣子。一層這層是專門面向大眾的地方,被裝飾得可愛至極。
奧斯里斯定睛一看,飛舞的生物連生物也不是,卻是一只金子做的蜜蜂樣玩偶,在天空中充實地遨游;而另一只則是長著一副的古怪樣子的機械鸚鵡。剛才發出奇怪聲音學舌的也是機械鸚鵡,被一組神妙的魔法改變過,就像一只真實存在的鸚鵡,有了靈魂。
一層陳列了三四個柜子的玩偶,造型各異,有風格傳統的娃娃,也有異域風情衣物的異族娃娃,還有栩栩如生的動物玩偶。玩偶雖說大多還是一般品,雖然秀氣漂亮,但還是安靜地沉睡在柜子里。倒是有幾只動物型的玩偶,就像奧斯里斯腳底下的那只兔子,若是沒有顯眼的發條,它活動的樣子和一只普通兔子完全一樣,很難區分。這里的玩偶和奧斯里斯曾經機械課上做的玩意兒不太一樣,這些玩偶都充滿著難以保持的純真與純粹。玩偶屋曾經是孩子的天堂,總有孩子會在生日那天叫來家長光顧這里,觀摩這些精致的玩偶后,挑選最心儀的那只然后買下來。
屋子里,一樓每一只玩偶都富有生氣,每一只都是玩偶屋的男主人和女主人費盡心血做出來的,兩個人在這樣的生活里,都樂在其中。女主人性格古靈精怪,想象力天馬行空,總能設計出巧妙漂亮的玩偶,而男主人任勞任怨,為女主人實現每一個不可能的想象,這些都是在奧斯里斯和男主人閑談時知道的。
“我很愛她,但我再沒機會跟她說我愛她。”男主人微微哽咽,在柔軟的沙發上嚴肅正坐,眼睛里有和獵豹人一樣的光。他的眼睛又看向了閣樓,是他的妻子長期居住的地點,他還在期待等到一回頭,又能看見他的妻子,他道,“應該再也沒有了......”
奧斯里斯見男主人在述說和女主人的生活時,漸漸激動起來又弱下去,不忍男主人繼續壓抑情緒,嘗試打斷道:“話說,平常,我是說發生這一切以前,有很多孩子光顧這間玩偶屋嗎?”
“當然,他們都很喜歡我妻子設計的玩偶,有時候我們都會來不及做出足夠多的新玩偶,只能跟那些孩子說實話。他們最喜歡我妻子設計的玩偶了!”男主人又開始激動起了,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他本身在講解其他故事時,遠沒有現在這樣激動。他只想要奧斯里斯記得,他還記得她的妻子。
“您最后一次見妻子的時候,她是怎么樣的?”
“是她出發前的那天早晨,她匆忙地收拾完行李,便和我道別了。我從沒有想過那是我見她的最后一眼。她和在魔法學院時的同學約好,去北方旅行。”
“您可能誤解了,非常抱歉,我問的是,她的尸體,您最后一次見到時,是什么樣子?”
聽了奧斯利斯的問題,男主人強忍著悲傷,些許刻意裝作無事的樣子在這一刻來到了極限,他的臉上帶著恐懼和猶豫,說道:“我最后一次見她,執法者過來敲我的門,我以為是妻子回來了,還興高采烈地去歡迎她,結果我等來的只是她的死亡訊息。我被那些執法者接走錄口供,他們很暴力,但我知道他們在例行公事,妻子死后我也是第一個懷疑的對象。我那時候也見到了妻子真正意義上的最后一眼。我見到她的尸體時,他剛要被送去法醫那里,在確認她身份的同時執法者就找上我了。我見她最后一眼,實在確認我妻子的身份,當時我不知所措,只記得她眼睛瞪得很大,很嚇人。她在我過去的時候好像剛剛被發現沒多久,身上一絲不掛也沒有明顯的傷口。我被告知她是被投毒后溺死身體還殘留著化學物質。我后來問她的朋友,她們甚至在出去旅游那天就沒有見到她了。根據執法者的說法,因為湖水水流存在的緣故,還有湖水也不深,她的尸體飄到岸邊不遠處,被玩水的孩童發現。法醫鑒定,她的死亡時間就剛好在她離開去出游后,離開房子的那段時間。”
“殺人犯不愿意投尸在一個沒有那么好找到的地方,甚至不選一個水位深一點的湖,看起來他根本就沒有擔心被提前發現尸體或是想去永遠隱藏您妻子被殺這件事。真是赤裸裸的邪惡。”奧斯里斯思考片刻,又問道男主人,“您懷疑過任何人嗎?有哪些人可能和您妻子有些過節。”
“我雖然認為妄自揣測他人是個不正義的行為,更何況他們大多應該也是無辜的,和我妻子的過節不至于到一個殺人滅口的程度。但是,我不想隱瞞,的確有這樣的人,很可能在記恨她。”
“這沒什么的,懷疑是生命存在的本質。跟我說說。”
“我現在能想起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她的親弟弟,就住在臨終之城南邊艾諾姆家的那座房子里。我從她的同學那里得知他們兄妹有很深的過節,具體的情況她沒有跟我細講過,她也覺得和我說她們家里的矛盾不大合適。他弟弟還是個小有名氣的惡棍,就呆在家里,享受養尊處優的日子,待膩了就在外邊惹是生非。還有個我懷疑的人,是她以前魔法學院的同學,不是那個叫她出去的同學。這個同學叫,性格孤僻古怪,她倒是講過那個同學的壞話,的確是及其過分;不過,他后來被我妻子耍了,在魔法學院那里出了丑,也可能從那時候便在記恨她。”
“有點意思。”
“其實,還有一個人。”
“您說。”
“他叫弗耶吉爾,前些年被執法者抓入監牢,給他的罪行做證人的就是我的妻子。現在我聽說他出來之后當了水手,現在具體怎么樣我就不清楚了。”
“好的,我記住了。還有,如果,我是說假設,您的妻子是自己自殺身亡,您也知道我們必須要考慮每個情況,她最近有什么不尋常的舉動嗎?”奧斯里斯將這些情報細致地寫在自己的便攜筆記本上,不漏下任何一個細節,說不定哪一處細節就是破案的關鍵。
男主人猶豫片刻,回答道:“應該沒有,反正她和以前沒有兩樣。而且她若是有這個想法,又為什么要接受她老同學的邀請呢?”
“您說的很對。”奧斯里斯表示著自己的贊同,還在回想著這個線索有限的案子有什么突破口。他繼續說道,“我們現在暫時還是線索不足證據不足,可能要常來您這里作客,若是您有什么關于您夫人的線索。”
男主人畢恭畢敬地將奧斯里斯送了出去。
......
寶石守護靈在沉默了很久后,終于問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一開始優先懷疑過男主人,但他表現還算真誠,雖然我現在還是帶著不少對他的懷疑,但我總是覺得他殺的可能性還是要高些。”
“我剛剛一言不發,一直在注意男主人的反應。他確實沒有任何像是有嫌疑的樣子,不過他還是有所隱藏的。很明顯,當你覺得女主人是自殺時,他的反應比較耐人尋味,不像是很生氣樣子,但又好像說中了什么。你說,他有沒有可能在隱瞞某些女主人自殺的事實。”
“老實說,我從內心深處不希望這件事情和這個男主人有關。”
“所以?你覺得他說的這三個人誰最有可能。”
“說老實話,我覺得她的同學若是兇手,不大會在出游的那天動手,因為太容易聯想到可能打聽到出游消息的同學。若是被揭露她曾問過女主人的行程,這件事情也太明顯了。反而是她的弟弟,這件事情都置身事外的,反而有做了手腳隱瞞的痕跡。那個水手按理來說可能最低,原因是選擇投尸體護城河這件事很奇怪,相較于投尸體于更方便的大海,從動機上沒有必要選擇會被輕易發現的投尸方式,比較將尸體更好隱藏這件事,對報仇后的隱瞞工作更加方便。不過,也許他也沒想這么多,的確存在不小報復的可能。”
“其實還有一種更加殘忍的可能。”
“我明白你想說什么,你想說這樣的行為就像是發出一個預告函,從精神層面也對供出他的人作出復仇,而相關執法人性確實暫時找不到證據定罪。這樣的話,關于下一個遇害者,玩偶屋的男主人自將首當其沖。”
“沒錯,事情變得復雜了許多。”
“沒錯,很棘手。”
守護靈繼續問道:“你覺得我們應該先去找誰?”
“不如先去找弗耶吉爾,總要先從最危險的目標問起,我們應該盡可能地提早避免任何萬一。”
“我不大茍同,若是我們沒有找出什么線索,這也也很容易打草驚蛇。若他是真兇,很可能提前出手,畢竟他知道現在有人對這件事情開始重視,而且已經有人找上他了。”奧斯里斯嚴肅地說道。
奧斯里斯肯定了守護靈的想法,說道:“你的考慮很周到,但我們也沒時間了。若他是真兇還想脫身,想必他不會在打草驚蛇后立即行動,除非他是個賭徒或者他擁有反社會性人格。不如我們找完弗耶吉爾后,找個什么理由把男主人叫來降神戰區,畢竟他那里出了事也沒有生意,不如叫他來吃個飯,同時看看他有沒有想起什么新的線索。”
“所以你這么快就帶入了降神戰區成員的角色?”
“沒辦法,受人照顧,拿人報酬,好好完成委托又何嘗不是投其所好,畢竟我還要找那個女軍官。”奧斯里斯淡淡說道,同時從手中拿起一只玩偶,“這是我從男主人那里借來的蜜蜂,還沒上發條。說實話,我不知道這只蜜蜂有沒有聽見些什么女主人的話,不過這只蜜蜂不像鸚鵡可以把它聽見的告訴我們,聽男主人說在給這只玩偶設計魔法時,就像是一只真正的蜜蜂一樣,但不是像一只鸚鵡一樣。”奧斯里斯說話的同時,把玩著這只沒有上發條的蜜蜂玩具,這是剛剛從男主人那里要來的,本來奧斯里斯是要那只鸚鵡的,不過男主人不肯給。
奧斯里斯忽然想起什么,右手一揮,說道:“等等......”
“怎么了?”
“不如你來猜猜,剛才只假鸚鵡,是怎么學會,‘有人來了’這句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