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猜枚博戲:漢朝的福彩3D
大廳中央的莊家,舀了一碗銅豆子,倒在一個類似后世麻將桌一樣的桌子上,展現給眾人看了一眼沒問題后,便蓋上了蓋子。
然后莊家說道:“諸位請換籌下注。”
「換籌」就是將手里的錢換成此地的算籌,跟后世港片里的換籌碼差不多。
只不過這里的算籌就比較寒磣了,跟廟祝用的筒簽差不多,只不過上面寫的不是讖語,而是「天地人」以及對應的金額。
莊家說完,便有不少感興趣的人,上前換籌簽開始下注。
這個猜枚博戲,要考驗一定的眼力和拖帶組合智慧,尤其符合高門士族的「雅性」。
張慎甚至發現好幾個書院的學子,也紛紛上前換籌投注。
眼見下注得差不多,莊家開口道:“若是再無下注,某家便開始數枚了。”
莊家環顧四周,見無人回答,便準備打開蓋子。
這時,響起了張慎姍姍來遲的聲音:
“等下,我要下注。”
這時,一個學子認出了張慎,說道:“這不是「袒腹曬書」的張三郎嗎,怎么今日不在家苦讀圣賢書,反而來此處耍博戲,就不怕高師責罰嗎?”
此人名叫鄭斌,家中頗有資財,經營著盧奴縣一間最大的糧鋪,趁著黃巾之亂哄抬糧價,賺得可謂是盆滿缽滿。
他雖不擅讀書,但從未在郡書院生事過,還用「鈔能力」搞好了師生關系,所以也結交了不少好友。
“鄭兄謬也,高師常言「寓教于樂」方合自然之道,且《禮記》有言: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我閑暇之余來此放松一二,有何不可。”
張慎嘴皮子利索是眾人皆知,鄭斌也不愿多費口舌爭論。
當看見張慎拿著「一兩」的籌簽準備下注時,鄭斌忍不住笑了起來。
帶著幾分揶揄說道:“三郎這才下一兩嗎,莫非是囊中羞澀?
某家中倒也有幾分薄財,若是三郎開口,某定當不吝相贈,哈哈……”
盧奴縣就巴掌大的地方,張慎賣鹽制品的店鋪經營慘淡,鄭斌當然也是知曉的。
此時出言譏諷,一是看不慣張慎七夕那天大出風頭,二是同行是冤家。
雖然張慎沒直接賣糧食,但畢竟「咸蛋腌肉」也算食品,他自然對張慎沒什么好臉色。
鄭斌說完,又有中年人走過來說道:“非也非也,鄭郎總是如此心善,錢財怎么能隨意相贈呢,要我說怎么也得「九出十三」歸才行。”
說完還朝張慎冷哼了一聲,表現出一副牙癢癢的樣子。
這人張慎也認得,他名叫鮑異,字不同。
為人最愛抬杠,口頭禪便是那句「非也非也」。
同時他也是東市大街「不同質庫(質庫相當于典當鋪的前身)」的掌柜,能說出「九出十三歸」這種葷話也不稀奇。
可是鄭斌出言諷刺,張慎能理解成是「葡萄酸」心理。
但鮑異他按理說,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才對,這鮑不同哪來這么大怨氣?
不過轉念一想,便明白了,肯定是自己經常敗家,讓盧奴縣人的收入變多了,變相影響了鮑不同質庫的典當生意。
“兩位莫怪,我是第一次來,不太懂規則,先隨便下點耍耍。”張慎并沒有因為兩人的譏諷而生氣。
「茍得住,不要浪」一直都是他的人生信條。
張慎說完,便將那「一兩」的籌簽,下在了莊家面前「地字位」上寫著「地四」的投注格子上。
看到張慎下注的位置,鄭斌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張三郎,我這下相信你真的是第一次來了,哈哈……”
鮑不同也是忍不住捂嘴笑道:“非也非也,即便第一次來,第一注便下在「地字位」上的人也不多見。
也就是人稱「送財童子」的張三郎才能做出此事吧,哈哈。”
張慎不明所以,一臉“疑惑”的撓了撓頭,尷尬的問道:“怎么了?我下得不對嗎?”
“非也非也,張三郎你下得很好,很好。”鄭斌也學著鮑不同的口頭禪說道。
鄭斌說完,在場的眾人都紛紛哈哈大笑起來。
心想:真是名不虛傳啊,張慎果然是名副其實的「敗家子」加「傻子」。
這時蘇謹終于忍不住了,用「關愛兒童」的表情跟張慎解釋道:“你是不是傻,「地字位」和「人字位」的概率都是一樣的,但賠率卻差了一倍,你為何不下注在「人字位」?”
概率這個詞從蘇謹嘴里說出來,張慎一點也不奇怪。《后漢四分歷》(公元85年)就能以經朔推閏,成功推導出閏月位置的概率計算公式,所以古人是也有概率的觀念的。
而且就算老百姓也知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這就是概率觀念的萌芽。
張慎聽完,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對莊家說道:“抱歉,我第一次玩,不太懂規矩,能拿回來重新下注嗎?”
莊家笑了笑說道:“三郎說笑了,自古博戲皆無悔,斷不能壞了這規矩。”
張慎只能一臉郁悶,認命似的回到座位上。
這一小插曲,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賭徒們的心里更關注的是自己能不能贏錢。
隨著莊家用三尺長的戒條,將銅豆子一枚一枚的撥到一邊,賭徒們也跟著數起來,當數到三百整后,銅豆子已經所剩不多,眼看就不足一百之數。
這時,下注在「天三」格子上的人已經開始欣喜若狂,而其他人懸著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張慎反而像個沒事人一樣默默的喝著酒,在別人眼里,他這已經是自暴自棄了。
“三百四十二,三百四十三,三百四十四!”
“總共三百又四十四枚,恭喜下注在「天三、地四、人四」的諸位贏得彩金,另外沒博中的諸位也莫要氣惱,咱們還有下一輪猜枚博戲。”
莊家說完后,風虎忽然一拍張慎的肩膀說道:“老大,我們好像中了耶。”
“中了也是得五兩而已,有什么可高興的。”
蘇謹撇撇嘴悶悶不樂的說道,五兩就是半金,離三百金的目標可差遠了,到目前為止他還看不到絲毫湊齊贖金的機會。
張慎仿佛沒聽到蘇謹的話,在一旁傻笑著自言自語的說道:“嘿嘿,看來我今日運氣不錯。”
感到運氣不錯的,不僅是張慎,還有莊家,因為大部分人都沒有押中,所以他要賠的錢并不多。
莊家給押中的人,一個個地分發了籌簽,當發到張慎手上時,心中忽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這感覺很奇怪,明明是賠了五兩,應該難過才對。
但若不是張慎押錯了位置,就應該是賠十兩才對,這么算下來,好像反而賺了五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