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楚在睡夢中颯然驚醒,她夢到了自己的丈夫變成了鬼魂,回來看她和未出世的孩子了。
丈夫一襲白衣,長發變成了雪白,束在了腦后。丈夫跪在自己的身邊,親吻自己的面頰,輕撫肚中的嬰兒,似有無盡的柔情,和無盡的哀怨。還夢到丈夫給孩子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關愛!
夢中醒來的嬴楚,口中喃喃的念著丈夫的名字:“九方,九方,是你么,我怎么會做這樣的一個夢呢?”
嬴楚從哥哥的口中得知,丈夫被喊去天衛營了,去了三天了,她有些著急。丈夫怎么還不回來啊!
她們夫妻感情甜蜜,恩愛有加,可謂即是門當戶對,又是郎才女貌。關九方疼愛妻子,卻又奮發上進,仙途光明。嬴楚雖貴為公主,但卻通情達理,夫唱婦隨。真是羨煞旁人。
嬴楚披衣下地,來到窗前,推開窗子。看月光皎潔,鋪灑大地,萬籟俱靜,樹影婆娑,殿宇巍峨,星光明滅。
嬴楚手托香腮,對空凝望,口中喃喃自語:“九方!你干什么去啦?你怎么還不回來呀!”
關九方的鬼魂,飄出窗外,躲在廊檐的黑暗處。剛才他來到嬴楚的床邊,親吻愛妻的面頰,輕撫肚中的嬰兒,給妻子托了一個夢。
現在聽見嬴楚呼喚自己,關九方的鬼魂心如刀絞,無聲哀鳴。即使是鬼魂之軀,也是顫栗不止。
無盡的悲憤彌漫天穹,卻無法讓人鬼同生,再續情緣。
王春望來見宗璠,把關九方的招供書呈上,然后把關九方已然隕落說與了宗璠。
宗璠對王春望還是非常滿意的,連連夸贊。王春望見宗璠心情良好,便說道:“大祭司,那對于嬴楚,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處理呢?”
“嗯-----,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宗璠還是拿不定主意。
“屬下這兩天想了許久,覺得嬴楚身份特殊,如果我們把她按案屬處理,似乎不妥。現在關九方逆賊已死,關滄海也是難逃一死。所謂斬草除根,也是看那根對我們也沒有危害。我想,如果嬴楚誕下是一女嬰,我們根本不需理會。如果是一男嬰,即使他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追趕上您和宗主的境界,假如他真的構成了威脅,我們也可以隨時鏟滅他。如此處理,旁人還要贊揚宗主和您寬容大度,明辨是非。我們只要把握的好,料想不會有什么不妥。”
王春望對嬴楚的呵護,不可謂不用心。
王春望一番話,宗璠還是聽了進去。宗璠同樣有自己的想法,自己不能化神飛升的話,就在人界,還好說。一旦化神,飛升到了上界,被嬴潼知道自己害死了他的女兒,那必然和自己拼命,自己的境界超過嬴潼,貌似還差的很遠。就是留在人界,嬴潼降臨人界來找自己報仇,也完全有可能的。
“春望啊!這件事情先到此為止,等宗主回來,再做最后定奪。下一步該怎么辦,我都放權給你了,你辦事,我還是信得過的。”
宗璠給王春望戴了一頂高帽。
王春望回到大牢,把關九方的尸體裝入一口棺材之中,然后來見嬴非凡。
聽到王春望求見,嬴非凡心中好生詫異。嬴非凡之前對王春望的印象良好,可是自父親飛升,宗主更迭之后,與王春望幾乎沒有再見,尤其是王春望加入天衛營之后,嬴非凡對他有些不良的看法了,認為他有些首鼠兩端。
但見還是要見的。
王春望進屋之后,跪倒給嬴非凡磕頭施禮。
嬴非凡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他作為少宗主的天然高貴還在,高貴自帶高傲。他沒有起身,這既說明了地位的不平等,也說明了他對王春望的輕視。
好在嬴非凡先開口說話了,并且態度也算溫和:“王春望,有什么事么?”
王春望感覺到了嬴非凡對自己的輕視,如果嬴非凡還是太子,那這種輕視很正常。可他現在不是了,而王春望已經是天衛營的總參事了,雙方的重量,已然悄然的有了改變。王春望從出道至今,殺掉家鄉的豪紳,自殘接近嬴潼,舍身保護嬴非凡,陰毒逼供陶如相,陸元等人,可以說是一個心狠手辣,極負心機的小人和狠人。他唯一的缺憾就是修仙資質一般,這讓他在修仙界難有作為。
如果今日嬴非凡激怒了王春望,那整個事情極有可能翻盤,嬴非凡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以王春望的手段,他似乎能辦到。
“回稟少宗主,關九方的案子審完了。”王春望依然比較謙卑。
“噢!好啊!那九方回來了嗎?”嬴非凡心情顯得很好。
“少宗主------。”
王春望低沉的說了聲,然后不再說話。
嬴非凡感覺到了異樣,不安的情緒彌漫心底------案子審完了,關九方卻沒有回來。
嬴非凡豁然站起,紫色衣袍隨風擺動,俊朗的面容顯出一絲的焦急:“春望,你快說說,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么?”
“案子是我審的,我已經做到了最好。”王春望道。
從王春望的語氣中,嬴非凡感受到了什么。
“你倒是快說說具體的情況啊!”
“少宗主稍安勿躁,你坐好,我慢慢的說與你。希望你不要過于不理智。”王春望的話語稍顯冷硬。
現時的王春望,已經沒有必要對嬴非凡低三下四了,之所以還是那樣的恭敬嬴非凡,一是出于習慣,畢竟做慣了奴才。二是出于對嬴楚的單相思,嬴楚是他的軟肋,是他人性中少有的善之亮點。
嬴非凡轉身回到了椅子上安座下來,他也感覺到了,自己在王春望的面前,似乎不是少主了。雖然王春望還稱呼他為少主。
看到嬴非凡坐下,王春望開口了:“逆賊關滄海,意圖分裂天益州,污蔑詆毀宗主,叛出帝國,現在正被宗主捉殺之中,不日必將身死道消。其子關九方,與其沆瀣一氣,同流合污,被我天衛營擒拿,關九方將其罪行全部招供,有招供書為證。關九方自覺罪孽深重,于昨日夜半子時,飲鴆酒自絕。少帥,這就是事情的全部。”
嬴非凡如遭雷劈,呆坐在椅子上。好在死得不是他的親人,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但也足以讓他呆若木雞了。
“關九方------死了?”嬴非凡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三天前,離開自己時,還是翩翩少年,憂國憂民。三天后,他就死了,了無聲息。
“千真萬確。”
王春望說完,一伸手,乾坤袋中一具棺槨飄出,落在地面之上。
嬴非凡幾步跨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棺槨的蓋子。
關九方就靜靜的躺在那里,英俊的面龐已是略略的發青,雙目微閉,昔日烏黑的長發,現在是雪白色。透過雪白的袍服,仍舊可以看出他曾經挺拔的身姿。
嬴非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開想說些什么,卻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少--主!”王春望再次拉長聲音開口道:“你要冷靜,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幫助。”
“呃------”
嬴非凡怒滿胸膛,心中有一股火氣,想要發作。關九方不單是自己的妹夫,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現在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如何向妹妹交代啊!
惡狠狠盯著王春望,嬴非凡剛要發作,可是王春望那張樣貌普通的臉,讓他瞬間冷靜了下來。那張臉,平靜,專注,絲毫沒有波動,也絲毫沒有懼怕的意思。這一瞬間,嬴非凡突然意識到,面前這個昔日自家的奴仆,已然變了,變成了某種勢力的代表。這個勢力,即使自己身為曾經的太子,也足以碾壓他,令他萬劫不復。
這是嬴非凡今天躲過去的第二個瞬間。
第一個瞬間,輕視,好在嬴非凡沒有太擺太子少宗主的架子。雖然引起王春望的厭惡,但還算可以忍受。
第二個瞬間,如果嬴非凡真的對王春望大打出手,那樣勢必會湮滅王春望人性中那一絲善的亮點,令王春望瘋狂反擊。泯滅人性的事,王春望做起來,得心應手。
“春望,還有什么事情啊?”嬴非凡訕訕的道。
權勢是真好啊!任憑你是什么等階的人物,都要以權勢為尊。
王春望那張樣貌普通的臉,依舊平靜:“關九方自裁之前,給未出世的孩子取名為關愛。為關愛世人之意。讓我幫助照顧嬴楚。其他的他沒說。”
說完這句話,王春望看了看嬴非凡,繼續說道:“我滿足了他的要求,午夜子時,飲鴆酒。”
又頓了頓,王春望又開口道:“我為嬴楚未出生的孩子爭取了一下,她們母子現在應該是安全的,但我不能保證。宗主回來之后,還安不安全,我同樣不能保證。關九方的尸體給你留下來。余下怎么做,跟我再無半點關系。告辭了。”
王春望轉身就走。
“等等!”
嬴非凡一把拉住王春望,道:“我代妹妹謝謝你!”說完,一伸手,從乾坤袋中取出兩瓶丹藥,三百顆中品晶石:“春望,謝謝你。這點心意收下吧!我們虧欠你的。”嬴非凡從心里認為虧欠王春望。王春望所為,對嬴楚,自己的妹妹,那是天大的恩情。
“不必了,少宗主,你的東西,我不敢收。”
說完,王春望邁步就走,頭也未回。
呆愣楞的嬴非凡,此時徹底從五里霧中清醒過來。
從王春望來,到王春望走,就如同幻夢一場,其中有恨,有怨,有情,有愛,有人情變幻,有世事無常。幻夢醒來時,卻發現,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