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宮女們的頭幾乎低到地上，耳朵卻是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

　　今日之后，這慕容家大小姐便再也不復之前的尊貴，而且就連那傾城絕美的容貌，只怕也保不住。

　　這，就是惹怒皇甫元啟的代價。

　　啪！

　　只見緋煙微微側身，刻有精致花紋的白玉茶盞直接砸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躲閃不及，還未飲盡的茶湯濺到緋煙的裙角。

　　緋煙眉頭微蹙，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是多了一抹厭惡。

　　皇甫元啟頓時瞪大了雙眼，這慕容緋煙居然還敢躲！

　　“你……你……”

　　你了半天，卻是沒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在皇甫元啟即將發作的前一瞬間，緋煙淡淡開口，語氣里多了一絲玩味。

　　“讓緋煙猜猜，皇上想如何懲罰緋煙。”

　　“是奪了我的郡主之位，還是要將我禁足于清遠侯府……”

　　“亦或是讓緋煙此生再不得入皇宮，順帶……”

　　順帶奪了慕容家手中權勢，讓其任人宰割。

　　緋煙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她相信，皇甫元啟能猜到。

　　緋煙說的不疾不徐，皇甫元啟卻是大驚失色，她怎么會如此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

　　此時的他，只剩下一陣心驚，哪還有心思同緋煙生氣。

　　被緋煙猜中了心思，皇甫元啟臉色不好，打壓臣子，尤其還是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這可不是明君所為。

　　冷聲道，“慕容桉真是養了個好女兒！”

　　聽著皇甫元啟言語中毫不掩飾的嘲諷和不屑，緋煙卻是全然不在意，同一個只有六年壽命的可憐人，有什么可計較的呢。

　　無論皇甫元啟說什么，做什么，緋煙都是一副波瀾不驚之態，皇甫元啟只覺得每一拳都打在棉花上，難受至極。

　　就在皇甫元啟到達忍耐極限即將暴走之時，緋煙再次悠然開口，“緋煙聽說，皇上在尋妙手醫仙的消息。”

　　皇甫元啟本來要暴怒的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覺得一陣氣血上涌，頭昏目眩，臉色都微微有些漲紅。

　　緋煙不禁有些懷疑，皇甫元啟會不會憋出內傷。

　　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不頂用了啊。

　　也不禁有些感慨，這皇甫元啟的氣性可真是大，不過是幾句話，竟然氣成了這般樣子。

　　一旁侍候的大太監王安，也就是江達的干爹，見狀趕緊給皇甫元啟順氣，半響皇甫元啟才平復了下來。

　　別人不知，身為皇甫元啟心腹的王安卻是清楚，皇甫元啟有隱疾，最忌動怒動氣。

　　隨即看了緋煙一眼，這慕容家的大小姐也是個有本事的，竟然能把皇上氣成這個樣子。

　　只是，她有沒有想過，逞一時之能，帶給清遠侯府的，將是萬劫不復。

　　努力壓下心中想要弄死緋煙的沖動，皇甫元啟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沉聲道，“你知道妙手醫仙的下落？”

　　皇甫元啟的心中更多的是懷疑，緋煙一介閨閣女子，怎么可能知道名震江湖的妙手醫仙的消息。

　　可他不敢賭，因為賭注，就是他的命。

　　如果緋煙真的能找到妙手醫仙，那他倒是不介意饒她這一次。

　　沒有什么事情，比他的命更加珍貴。

　　“皇上確定要讓緋煙在眾人面前說出如此機密之事？”

　　目光在一眾跪著的宮女太監身上停留片刻，隨即看向皇甫元啟。

　　緋煙知道，這些人如若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必然免不了一死。

　　以皇甫元啟的謹慎程度，怎么可能會讓幾個螻蟻般的宮人知曉自己的病情。

　　殺人滅口，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她雖同天宸皇室有怨，可旁人終究是無辜的。

　　皇甫元啟揮了揮手，遣退一眾宮人，只留下了王安。

　　王安，不僅是他的貼身大太監，更是他的明衛之一。

　　諾大的御書房，只剩緋煙三人，一下子就空蕩了起來。

　　“現在，總算可以說了？”

　　皇甫元啟看向緋煙，眼中寒光一閃而過，如果，緋煙敢欺騙于他，他不介意讓緋煙同陸明珠一樣的結局。

　　自從進了御書房，緋煙三番五次觸怒于他，而他，也早就到達了忍耐的底限。

　　緋煙卻是賣了個關子，“緋煙想知道，皇上這么著急尋妙手醫仙的下落，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

　　緋煙明明知道皇甫元啟身患隱疾，卻偏偏要再次擺到明面上，病重之人，最忌提到自己病情。

　　皇甫元啟眼中立刻布滿殺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將緋煙千刀萬剮。

　　“大膽！”

　　見皇甫元啟又有微微發怒的跡象，王安趕忙打斷緋煙，生怕皇甫元啟加重病情。

　　太醫院院首早就說過，皇上的隱疾已經到了他無能為力的地步。

　　皇甫元啟最多，也就不過再有五年左右的壽命。

　　從那以后，皇甫元啟的性子更加不可捉摸，可他的病情偏偏又忌諱隨意動怒。

　　皇甫元啟有意克制，此刻盛京又是一片平和，所以，這幾年，皇甫元啟的身子好轉了不少。

　　可偏偏今日慕容緋煙卻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上，惹得皇甫元啟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怒火。

　　與其說是因為緋煙，倒不如說是皇甫元啟這幾年的心頭積壓。

　　他以為，他忍住脾氣不輕易動怒便可以穩住病情，殊不知日積月累的情緒積壓，也在一步步蠶食他的身體。

　　照這個勢頭下去，別說五年，三年就是皇甫元啟的極限。

　　只不過緋煙可不會讓皇甫元啟這么容易就死了。

　　還沒有見到自己的皇子們手足相殘，還沒見到自己的妃子為他戴上綠到發光的綠帽子，還沒有眾叛親離不得善終，皇甫元啟，怎么可以死呢。

　　不理會一臉慍怒幾欲出手的王安，也忽略皇甫元啟眼中的濃濃殺意。

　　緋煙有些遺憾的開口，“連病人是誰都不予相告，別說我這個妙手醫仙，就算是我師傅云隱神醫來了，只怕也無能為力吧……”

　　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語氣清冽無辜，仿佛不喑世事的天真少女。

　　緋煙怕不是忘了，剛剛是誰一字一句都戳在皇甫元啟的痛楚，卻還讓他有火無處發，幾乎氣到昏厥。

　　聽完緋煙的話，皇甫元啟和王安都是一怔，隨即相視一眼。

　　緋煙，竟然就是傳聞中的妙手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