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了想法，司城疾步如飛，幾乎瞬間不見了人影。卡西斯支付賬單后回頭一看，只看見了個空蕩蕩的座椅。

　　竹簽和飯碗撂在桌上，酒瓶里還留了大半的酒液，周圍的客人們依然交談得熱火朝天。在這樣的氛圍里，那一處桌面便顯出一種熱鬧過后的冷清。

　　卡西斯腳步逐漸放慢，聲音沒落下去，一直維持的笑容也隨之收斂。他沉默撩起柔順的棕金色短發，露出一雙陰冷如蛇的碧色眼瞳。

　　他從衣兜里拿出了一個小型聯絡器，轉身面無表情地按下，聲音是符合神態的冰冷。

　　“收工。”

　　……

　　司城一路往回，路上遇見好幾個熱情招呼的鄰居熟人——同是這條街的住戶，早已彼此添加了聯系方式、也對這位樣貌出挑且事業有成的年輕男人有所耳聞。

　　但司城還沒能把每個人與列表賬號一一對應，只敷衍地點頭示意。

　　他推門走進書店時，玉田和男正兢兢業業地進行營業，站在書店中央的展區與顧客交談。客人余光注視到了司城進入的身影，眼睛一亮，激情四射便迎了上來。

　　“司城大哥——”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但司城的內心被十億日元填滿，無暇理會自己找上門的讀者。

　　他提起一邊抱著貓認真看書的灰原，女孩瞬間炸毛抬頭看他，甚至不如警長看起來鎮定。而貓從對方懷中跳下踩在司城腳面，嗅了嗅司城的褲腳，同樣也炸起毛來。

　　……這是記住了卡西斯的味道？

　　司城用腳把貓撥開，同時放下灰原擺在自己身前。

　　活體攔在客人的道路上，讓對方的前行步伐緊急一個剎車。司城頭也不抬揮了揮手，干脆地轉身上樓。

　　仿佛一只玩偶被搬來搬去的灰原：“……”

　　滿臉激動又轉為迷茫困惑的客人：“……”

　　玉田旁觀目睹眼前這一樁鬧劇，熟練嘆了口氣，最后還是貓打破了沉默。

　　警長拱起脊背充滿憤怒“哈”了一聲，跳上扶手拔腿追了過去。灰原哀目睹貓堅定的背影，僵硬地轉過身。

　　她仰頭，看著面前比她高出足足半個人的男性客人，“……您好。”

　　對方低下頭看她，那張粗獷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極度違和的羞赧，臉頰漸漸浮起一層紅暈。光看這副表情，灰原哀險些以為自己做了什么大事。

　　“您、您好，”男人忸怩地道，“我是司城大哥的粉絲——”

　　他們的交談才剛剛開始，樓上的人與貓則無須進行。

　　司城只走了幾步，感受到背后傳來的輕微風聲。他微一轉身偏頭，手臂朝前抬起。貓精準地找到落點，爬了兩步掛在他的脖子上。

　　司城：“……有點熱。”

　　他無奈動了下“圍脖”，朝主臥走去。

　　那里早已經脫離了臥房的本身功能，比起居住場所，更像是間收藏室。不提各種風格的服裝和配飾，光是那些塞在小方盒內的東西和前任的各種“謝禮”——

　　宮野明美的槍和影音記錄，橘真夜的寶石項鏈兇器，皆川的……

　　司城沉默，不再去想。

　　他翻了翻，從盒子堆里拿出宮野明美特意讓他留存的視頻記錄。

　　要說對方有什么可能留下的線索，大概也就是這個視頻了，為此她甚至重復強調了好幾遍。只是彼時司城以為，這是對方對理想中戀愛日常的珍貴紀念和向往。

　　他打開電腦，把優盤插進主機接口，看電影般清閑朝后一躺。貓被他擠壓得發出一聲細叫，爪子艱難探出勾住司城胸前的口袋，扭身落入他的懷中。

　　溫香軟玉在懷，司城收起手臂，視頻窗口也在同一時間跳出。

　　他的眼神一瞬間專注起來。

　　鏡頭里首先是一片黑，直到邊緣一點近似灼燒的紅出現，司城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手指。對方同樣意識到了這點，手指輕巧移開，露出一張專注的英俊面孔。

　　他似乎在調整鏡頭角度，胸前的猞猁隨著動作時不時跳入畫面。

　　警長警惕地拱起背，爪子探出摳了摳他的褲子，司城心不在焉地伸手安撫。

　　宮野明美探頭出鏡：“沒關系嗎？”

　　畫面里傳出他平靜的嗓音：“我會拿穩的。”

　　……還挺像樣的，司城想。

　　他那時一半是履行承諾，一半也是試探對方，自我感覺從頭到尾都不夠專注。可在視頻中，他們仿佛一對真正處于熱戀的情侶，貼近的姿態親密自然。

　　宮野明美抱住司城，對方抬高手臂將兩人都納入鏡頭。在背景為高空的隔欄之外，他們身體傾斜、同時飛離了跳臺。

　　背景畫面高速進行著更替，音響里傳出了嘈雜的風聲。

　　宮野明美的長發飄起，司城也隨之微微抬起了下巴，處于危險動作中的兩人都揚起笑容，表情控制在完美的角度。當他們降落到最低處，隨著安全繩給予的拉力，男人和女人在空中撞了個滿懷。

　　宮野明美笑出了聲，嗓音抬高妄圖壓過風聲，模糊不清喊了句什么。

　　電腦屏幕前的司城：“……”

　　他瞬間起身，重新打開視頻拉了遍進度條，最后的幾秒仍是那句沒有下文的喊話。而記憶里，那時他因感受到別人的露骨打量而分神回應，并沒有對這一片段的印象。

　　當事人已經離世，最后的那句話無從探究。司城沒從視頻里找到線索，反而給自己加了個謎題……

　　盡管他向來缺乏好奇心，此時也微妙地感覺頭疼。

　　他干脆打開其他文件，把照片也從頭到尾地快速翻看一遍。

　　身后傳出了一點動靜，司城回頭，看見灰原哀站在走廊中，表情怔怔看著電腦屏幕。

　　司城一愣：“……”

　　他并無尷尬，只是看到對方時，突然想起了某種可能。

　　司城關機、起身，貓從他腿上跳下，跟隨步伐走到了灰原面前。對方僵硬地抬頭看他，眼里是司城無法理解的情緒——也并不想理解。

　　他直白問道，“宮野明美是怎么向你介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