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白一已經盡量保持聲調平穩，但白奎木還是在他上揚的尾調里感受到了激動和欣喜。

　　白奎木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看著頭頂的車棚開口問道“換馬車是誰的主意？”

　　白一被問的一愣，看向因為抬頭看車頂而只露出一道清晰下頜線的白奎木，因為看不到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情緒。

　　但白一還是實話實說道“回公子，換馬車是奴的主意，西域情況復雜，您必然不會同意暫停行程養傷，但您的傷也確實不能繼續騎馬，最后只能選擇一個折中的方式，奴這才叫人去買了這輛馬車”

　　白奎木微微挑眉，而后正視白一。

　　這嚴肅的樣子讓白一誤會自己做錯了事，連忙跪倒在地，還沒待開口請罪，卻聽白奎木笑出了聲。

　　“剛準備夸你終于知道要變通，這還沒夸出口那，你怎么又跪下了？”白奎木笑著問道。

　　白一眨了眨不大的眼，還沒反應過來。

　　白奎木接著道“做的不錯，總算不是只知道死守規矩了”

　　白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主子這是在笑話自己迂腐了，白一心里想著，但很快又反應過來，用迂腐形容一個暗衛多少是有些“高攀”了。

　　想到這里，白一的表情有些僵硬，本就不算出彩的臉更怪異了些，嘴角抽了抽，腦子飛快運作，試圖組織下語言，但最終什么也說不出。

　　白奎木看著白一憋的通紅的臉，繼續笑道“怎么？在想是該謝罪還是謝恩？”

　　白一總覺得自家公子又，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出來問題出在哪里，只能大著膽子望向白奎木，希望從他的表情中獲取一些信息。

　　這一看不要緊，本還帶著玩笑口吻的白奎木此時證一臉嚴肅的直視他的眼睛。

　　一瞬間，在暗衛營訓練時，刻進骨頭里的“暗衛準則”蹦出腦海，白一下意識的額頭伏地，表面自己已經明白，自己冒然抬頭以揣測主子的行為是犯了大忌的。

　　接著白奎木有開口了，聲音果然不似之前那般輕松，冷硬的問道“決定謝罪了？”

　　白一的心更沉了幾分，回答道“回公子，奴有罪，暗衛不該擅自改變主子安排的任務，更不該隨意揣測主子思想”

　　說完，白一將身子伏的更低了些，心也跟著一起越發沉重。

　　白奎木接著道“暗衛不該做的事你還記得嗎？”

　　“奴記得，暗衛不能對主子的決定有任何異議，不能左右主子想法，不能妄圖猜測主子想法……”

　　還沒念完，白奎木就揮手制止了白一，接著說道“好看，不用繼續背了。你說的這些都是暗衛不能做的，但你都做了，你說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這下白一徹底絕望了，自從他跟隨白奎木離開京都，身為暗衛的邊界感便開始不斷減弱，從他帶隊跟隨安定將軍樊相柳一起夜襲北狄揚勝城開始，他就已經不是純粹的暗衛了，甚至在華光生活的這些日子里，真的會失常忘記自己是暗衛，只當自己是虎師的普通將士。

　　不知想到了哪里，白一，像是突然釋然了一般，胯下了肩膀，語氣堅定的說道“奴罪該萬死，請公子賜死”

　　白一的聲音不小，準備給白奎木送飯的白四等人自然也聽到了。

　　雖然大家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白一請罪的話還是能聽懂的。

　　與是一群大漢對視一眼，沒有猶豫，紛紛鉆進車廂。

　　白奎木對眾人的“不請自來”有所準備，所以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倒是白一在看到眾人后有些焦慮，他并不想連帶任何其他人受到懲罰。

　　白一悄悄給白四遞眼色，白四卻好像根本沒看到，直直跪到白一身邊，手上還拿著一只穿在松木上的烤雞。

　　白奎木故意嚇唬道“怎么？如今倒是都忘了暗衛的行為標準了？”

　　白四略一思考，便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連忙開口求情道“公子，一哥只是擔心您的安全，絕對沒有想要改變公子決策的意思，請公子看在一哥這么多年勤勤懇懇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說著白四便重重磕了個頭，還跪在一邊的白一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惜他并沒有注意到。

　　倒是白奎木，忍住笑意，繼續說道“你們已經忘記怎么做一個合格的暗衛了吧？”

　　這個問題卻是問的眾人皆是一愣，其實不僅僅是白一，眾人也常常忘記自己是暗衛，忘記曾經活在暗處，忘記曾經見不得光，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眾人皆沒有開口，白奎木的一句話提醒了他們，可白奎木卻接著道“既然你們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問題，那你們也說說，我該怎么罰”

　　這下更是沒人說話，連白一都沒開口，一直以來所有的決定都是他做的，如今卻要連累所有兄弟，那句以死謝罪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白奎木忍著腿上的疼痛緩緩站起身，走到白四面前接過烤雞，咬過一口后才開口“真是難辦呢，你們真的不提提意見？不提的話我就自己決定了？”

　　白奎木停頓了一會，似乎真的是在等眾人的回應，接著又道“既然你們都忘了做暗衛是什么樣子的，那干脆不要做好了”

　　白奎木語氣輕松的說道，但眾人的心卻是直接跌入谷底，因為進入暗衛營的第一天，便有人告訴他們，一旦進入暗衛營，那么除了死，一輩子只能做暗衛，做黑暗里的影子，而白奎木的話，則是直接判了眾人死刑。

　　看著氣氛有些跑偏，白奎木迅速意識到了不對，開口道“別誤會，我不是要你們死，我只是想讓你們脫離暗衛營，做個普通人而已”

　　但眾人眼里依舊沒有意料中的欣喜，更多的是茫然。

　　白奎木知道，這是因為他們從沒想過脫離暗衛營，即使機會送到他們面前，他們也只會認為是在玩笑。

　　白奎木嘆了口氣，解釋道“其實我早有這個想法，你們雖然是暗衛，但在華光我一直讓你們和那些普通將士一起訓練，就是為了讓你們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