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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瘟記

第六章 千年蛇酒

香瘟記 蘇蘇小黎 3108 2021-07-14 07:58:26

  “聽說你把我的觀獸臺弄塌了?”

  晚上阿日善在帳子里召見了我,她最大的場子被毀了,居然還有閑心興致?lián)]筆作畫,她以前從不喜愛這些文藝風(fēng)雅的東西,自從安城之戰(zhàn)后,在這方面她就變了許多。

  珊玉一直跟在我身邊,一言不發(fā)。她似乎有些緊張,緊緊拉著我的破袖子,整個身體都挨著我。

  “頌奇說有個妖怪給你撐腰,是這樣嗎?”阿日善放下筆,目視著我,臉上看不出喜怒。

  “我不認識那只白虎。”

  我板著臉,一板一眼地回她。

  這也不算說謊,我本就不認識那白虎,至于說它為什么救我,這本就是天方夜譚之事,我如何知道實情。

  “你腿好了?”她瞄了一眼我的腿。

  我鎮(zhèn)定作答:“是的,麥亞祁山底的草藥真是有真神庇佑,才會有此奇效。”

  “哦?”

  本以為她會詳細問我,但卻只是問了兩句之后就興致缺缺的模樣,一手搭著披著狐貍皮的毛氈椅,一手虛握著懶懶打了個哈欠,狀似無意地問:“你認識安公子?”

  我搖頭:“并不認識。”

  “可他卻跟我要你呢,或許是看了觀獸臺的表演,看上你了,你不知道?”

  她施加了一絲殺氣,隱匿在眼里:“他是中原人,你也是,很巧啊是不是?”

  觀獸臺?安公子?這怕不是風(fēng)意桓的假名字吧,如果是這樣,就能說得通了,他之前還開口提過說要救我出去,可當(dāng)時我就拒絕了啊,真是倒霉透了,我還真以為這家伙有點智商,怎么總愛干這些讓人討厭的事情,說了讓他別插手,怎么就聽不懂人話......等等,不對,阿日善明明跟那風(fēng)意桓認識啊,為什么說他是什么‘安公子’?而且那風(fēng)意桓就算再蠢,明明跟我有交易在先,我還沒帶他上山呢,他也不至于如此沖動得罪于我吧,莫非這是阿日善在試探我?

  我趕緊收回心里的絮絮叨叨,面上的表情因為常年的面無表情,此刻也并沒有顯示太多外泄,至少就算是再會觀察的能人,一時半刻也拿不準(zhǔn)我的心路旅程。

  我一臉迷茫地回問:“什么觀獸臺的安公子?他這是看了觀獸臺的表演,帶不走野狼,便想帶走我,要我做他的女奴嗎?以前就聽說中原人有喜好在游覽的當(dāng)?shù)刭徺I特色留作紀(jì)念的習(xí)慣,這人是把我當(dāng)做紀(jì)念品了嗎?”

  我故意問:“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阿日善大約沒想到我會如此作答,精明的表情瞬間懵了懵,打量了我一會才沒興趣地收回仿佛具有穿透力的眼睛,沒什么情緒地說:“就是一個不重要的中原人,你沒印象就算了。”

  “這次找你沒什么事,過兩日在馬帳有個歡迎會,你也來,頌奇生了病,你代替他來我身邊伺候著。”

  什么生病,分明就是被你弄瘸了,說得冠冕堂皇的,還不是因為怕他一瘸一拐的在你身邊伺候有礙觀瞻,怕失了顏面嗎。

  我低下眼睛:“是。”

  “那你出去吧。”

  剛走到門口,她又叫住我:“等一下,忘記問了,你手邊的孩子是我觀獸臺的東西吧?”

  在小姑娘面前毫不避諱將她說成一個東西,這確實是阿日善能做出來的事情。

  珊玉聽到頓時嚇的縮緊了身子,一動不敢動,靠我更緊了一些,我安撫地拍了拍她與我相牽的小手。

  “把她留下來吧,她不是屬于你的東西。”阿日善說這話的時候請輕飄飄的,但我還是聽到其中的話中有話,意猶未盡之意。

  “請青主將她留給我。”縱使阿日善自詡為我的主人,但我從沒給她下過跪,也沒有求過她,所以我說這話的時候,也跟之前一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既然你跟我開口了,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她突然含了笑意,走了下來,她走起來的時候帶著一股風(fēng),跋扈又張揚地揚起了她額前的紅色寶石鏈。

  她一點點湊近我,近的我能看到她眼珠里嘲諷而得意的深色,她說:“用你一年的忠誠來換吧,我知道你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你要答應(yīng),她就是你的了。”

  她這是在跟我談交易嗎?

  我垂下眼眸:“青主應(yīng)該知道,很多事情我做不來。”

  “不用。”

  “你只需保證呆在這里,乖乖戴著奴隸的頭銜,就好。”

  她慢慢吞吞地說出自己的目的:“只要你留在馬黃,一年之內(nèi),其余我可以什么都不管。”

  她究竟在想什么?為什么非要留下我不可?我感覺有一種無形的煩躁縈繞在我心口,其中到底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故事,而我又在這個故事里占了幾分,是何角色?

  “姐姐。”思慮中,珊玉已經(jīng)紅了眼睛,可憐地看著我,整個身體都在用顫抖詮釋著害怕。

  我蹲下身子:“別怕,姐姐在這。”

  “我不要去那個地方了,我害怕。”

  “不會的,有我在。”

  阿日善似乎很看不上這種弱者取暖的戲碼,輕笑:“那你是答應(yīng)了?”

  “只是不離開,我可以答應(yīng),只要馬黃還在,這一年我就會在。”

  我本來也沒打算離開,答應(yīng)她不過是順手推舟而已。

  阿日善露出滿意的神色,緩緩走到高臺上,拿起一壺酒,執(zhí)起一枚青玉小盞,斟滿一杯,那酒色居然是血紅,沁著好聞的女兒香,那香氣像是一個血跡斑斑的女孩正攀在險壁之上,透著絕望的死亡之美。

  我感覺到一陣想要嘔吐的欲望,胸口也變得有些發(fā)熱。

  阿日善看我的表情帶著濃濃的興味,她小心地把玩手中的杯盞,末了笑意盈盈地問我:“你可想喝一杯,這可是千年的蛇酒,可遇而不可求啊。”

  我總覺得她此刻的表情別有意味,但我不是神,并不能看出她得意表情下隱瞞的秘密,我只知道我自從聞到這個味道就開始有些失控的難受,接著是暴怒不已,怒到恨不得將品嘗這酒的人統(tǒng)統(tǒng)殺光,放干他們骯臟的血。

  我是怎么了?為什么會有如此強烈的怨恨?

  “謝青主,我不飲酒。”

  “那還真是可惜,這酒你不嘗一下真是太可惜了。”說著她一飲而盡杯中酒,猩紅的色彩染在她的唇上,添了幾分妖冶和得意。

  我不愿再看,匆匆告辭。夜晚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噩夢,夢里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喊著什么,婉轉(zhuǎn)曲折,如泣血的鶯歌,令人毛骨悚然。

  我循著聲音慢慢走近,沒幾步就到了盡頭,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黑洞,自地面向下挖了至少三丈多深,往下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不一會,能看到幾點細小的光點,像是從哪飛來的小蟲子,散發(fā)著藍色的淡芒,正好給我做了盞指明燈。

  借著微光,我看到洞壁上無數(shù)枯死的藤蔓正蔫搭搭掛著,干枯的如同烘干的骷髏架子,已經(jīng)一絲濕潤也見不著。

  我深深的感覺到這個黑不見底的洞穴里有什么東西在嘶喊,在呼喚我,但此時我卻不敢貿(mào)然下去,盡管明白自己在夢里,我仍然能感覺到膽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但隨著女人的聲音越發(fā)虛弱和哀切,內(nèi)心的不安和悲傷終于壓過了那未知的恐懼,我探下身子,順著藤蔓正要往下走......

  此時,莫名驚起一群鴉鳥悲鳴。

  “啊!”

  只見突然一個血跡斑斑的大蛇頭從洞底伸了出來,毫無征兆就出現(xiàn)在我面前,它似乎很痛苦,想要逃離,但身上鎖著密密麻麻的鏈子一次又一次將它再次拽回,如此反復(fù),它的叫聲中滿是凄厲,朝著洞口張開的獠牙皆是掙扎和憤怒!

  這竟是一條諾大無比的大蛇!

  我驚嘆不已,同時醒了過來。

  “這條蛇......”

  為什么看到它那副凄慘的模樣我會覺得這么生氣,我難道認識它嗎?我夢見的一切真實的完全不像是只是一個夢。

  我到底是誰?

  究竟我失去的記憶里有些什么?

  第一次,我開始對被自己遺忘的一年前的自己生了興趣,那段記憶究竟是怎么樣的?

  為什么那只白虎會認識我的樣子?

  為什么我會做這么真實又奇怪的夢?

  為什么阿日善要把我留在馬黃?

  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看來只有一個人可以幫我了。”

  我暗暗忖道:我得去找那位白虎君聊聊了,我究竟丟了些什么。

  夜色仍舊深沉,珊玉在我的身旁睡的正香,我從小破床上起身,掀開帳子的門,外面是涂滿墨色的山落。

  阿日善將我的住處安排在麥亞祁山底的河流處,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左鄰右舍就只有灰色的山路和看不盡的山野綠意,明明她是想流放我或者還想要我順便做做守山人,但我卻很喜歡這樣的安排,不用跟討厭我的馬黃人接觸,不用天天被異樣眼神看著,被指指點點,我實在是很滿意。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沒有星星的天空,思考如何能見到那只叫姬無類的大白虎。

  “他會在哪里呢?”

  正發(fā)呆呢,一個舉著燈籠的小老頭突然出現(xiàn),他來的迅速,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已經(jīng)徑直走到了我面前。

  趁著我還在呆滯中沒來得及轉(zhuǎn)彎,他已經(jīng)面無表情地朝我拜了拜。

  “瘟主,您身上的圣光怎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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