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白云絲絲縷縷如絮,天空湛藍如洗,鳥類靈獸從空中劃過,將云朵穿破拖曳出細長的形狀。
藍寶石般的小河環繞著挽風城附近,隔開了枯黃的原野,河邊一行人正驅使馬車前行,為首的人正是阮高鳴,胯下騎乘一頭風眷瞪羚,遠處私有村落,透過樹林能瞧見炊煙飄飄蕩蕩。
沿途河水潺潺,輕柔而緩慢的流水,正日復一日沖刷著河床中的鵝卵石。喬邦非常愜意,此刻正躺在馬車內,有張雨夢、辜俊毅、韓俊虎端坐在旁,喬邦也褪去了易容裝扮,大大方方地舒展身體,隔著馬車車廂聽紙窗外淅淅瀝瀝的水流聲。
后面則是陳子雄、趙近,二人御使朔風雕尾隨其后,為馬車及阮高鳴放哨,確保大家能第一時間應對危險。
田野隊長和張夢雪不出意料留守宅院,早間田野懇求喬邦借龜殼內的儲物空間一用,將重要物資一并收入龜殼內,帶回南域軍團交給喬紅興。田野所托喬邦自然是欣然接受,將擺滿了庭院的物資悉數收回龜殼之中。還好自己已經突破到靈士境,靈力比起之前要更加充沛,這才能夠一口氣將這些物件收入龜殼內,沒耽誤大家的時間。
田野將行進路線規劃好,親自來到北城門,遇到韓斌等人臉上掛笑上前一番社交,趁旁人不注意時將三張伽羅金券塞進韓斌別在后腰上的兵糧袋,給了韓斌一個眼神,聳了聳肩膀繼續嘮嗑。
韓斌心領神會,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韓斌可是非常喜歡與田野打交道的,每次田野主動上前搭話都會給韓斌一筆好處,所求之事無非就是放行或幫忙打聽一下城內結交達官顯貴的途徑。如此上路子的求教者韓斌豈能不上心,何況田野每次有求于他,塞給他的錢財一次比一次多,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個散財人。
至于田野斥重金打點關系,韓斌心里清楚運貨的油水肯定不小,也不是沒動過令其他弟兄在外巡邏時端掉貨物的心思,但自己在韓府也就是個人微言輕的小人物,心思大了惹出禍端自己這個城防部小隊長就做不成了,不值當。何況韓斌與田野打交道,田野這人表面油嘴滑舌,好似放蕩不羈的個性,看起來不拘小節,但韓斌閱人無數,知道田野與自己聊天的樣子只是他的保護色,真實性格很有可能是截然相反的,與其捅破簍子掙這小子一筆大的,還不如打個哈哈繼續賺他的好處費。只要自己還在城防部任職,田野定然是要繼續“孝敬”自己的。
有這層關系在,城防只是象征性的掀開馬車簾子,確認是一對夫妻帶著孩子,其余人都是伙夫打扮,應該與最近發生的事情沒什么關聯,且馬車上也沒有什么顯眼的私貨,假模假樣的磨蹭了一些時間,韓斌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示意他們就此打住,給他們放行。
田野并未隨行,轉身離開北城門,回到宅院。
眾人按照田野規劃的路線,先從挽風城北城門離開,來到炎夏省、平瀾省、定海省交界處后沿著河流向東南方向前進,經過平瀾省與定海省交界處,有一處名叫云水墩,那里剛剛由曹洋及汪洋合力打造出一座方便兩省通貿的大橋,避開靈獸活躍范圍的情況下,大大節省了運輸時間。只要從這座橋返回南域軍團,七人便能于夜間趕到南域,完成護送喬邦的使命。
雖然看起來比起之前要多耗費些時間,但勝在路途平坦,一路上鮮少有靈獸棲息,相對于之前穿林闖谷來說要安全不少。
此刻七人正沿著河岸行進,遙遠處能瞧見大橋的輪廓,河水之上霧氣還未完全散去,看得不太真切。喬邦躺的時間長了,也許是因為馬車有些顛簸,或是因為自己躺著的時間有些長了,喬邦坐起身,伸了個懶腰后使用科爾特系統探查馬車前的阮高鳴面板信息,再抬頭看向馬車車頂,想嘗試能否隔著車頂查看飛在天上的陳子雄和趙近二人,發現未能探查出結果。
看來簾子、紙這樣的材質能做到查看面板介紹,而車頂是金屬材質,便無法奏效了。
正開小差,喬邦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扒著馬車的窗沿,將紙窗向上打開固定住,順著窗戶打開的縫隙看向密密麻麻的面板介紹。
荒郊野外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在樹林里?看面板介紹的交錯程度好像是圍成一圈正在做些什么,距離太遠根本無法看清楚面板介紹,其中三位面板介紹比其他人要更加長,應該是靈力修為極高的存在。
心生警覺,喬邦顧不得后續如何解釋,急忙逼音成線告知馬車內的其他士兵,確保自己吐字清晰,讓士兵第一時間聽清楚自己想表達的意思。
眾人皆驚,反應最快的當屬辜俊毅,從馬車車廂內跨出,牽動韁繩將前面兩匹并排奔跑的蛇紋烈風馬反向拖拽,蛇紋烈風馬感受到強烈的反作用力后急忙停下前沖的勢頭,馬蹄見緩,馬車的速度也隨之慢了下來。
阮高鳴身下風眷瞪羚機警異常,第一時間便感受到后方的動靜,及時減速后側身佇立在灘涂之上,給阮高鳴足夠的視野回顧后方的情況。
阮高鳴也察覺到不對勁,無故停下定有蹊蹺,是何原因導致馬車跋前疐后,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朔風雕,只見朔風雕也正在滑行降落,靠近馬車附近。
待阮高鳴、趙近、陳子雄靠攏后,張雨夢調整好語速將喬邦的發現復述一遍,大家都面面相覷,看向喬邦的眼神都有些疑惑。
“喬邦少爺,你沒逗我們吧?”
“性命攸關的事,我怎會拿你們消遣?你們自己看!”
看著喬邦緊張的神情,眾人也收斂了玩笑的心思,平日里喬邦也沒與大家開過玩笑,之所以不信還是因為喬邦太小,說話的可信度存疑。但寧信有不信無,如今世道不太平,發生些什么都是正常的。
“你們往后撤,我去探探究竟。”韓俊虎冷聲開口,目光冷冽看向喬邦所指的方向,身形逐漸化作黑霧隨后淡化,直至完全消失不見,要不是頭頂上的面板介紹還在,喬邦都不清楚他的方位。
這便是韓俊虎契約的暗裔幻魔蝠所特有的能力,能夠將自身化作黑色霧氣雖然隱沒于空氣之中,利用周圍環境來遮掩自身,與此同時還能將靈力波動控制在一定范圍,特別適合于夜間埋伏,亦或是潛行尾隨。
雖然白天的效果要差上不少,但用來竊聽聊天內容那是比較輕松的,暗裔幻魔蝠作為蝠類靈獸,聽力一直是種族之中名列前茅的,也是受靈武者吹捧追求的契約靈獸之一。
眾人紛紛策馬后撤,馬車也隨之調轉方向,阮高鳴將風眷瞪羚收回靈結之中,輔助大家將馬車朝來時路推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家并不著急,都在克制自身情緒,靜待韓俊虎回來。其實心一直提著的,畢竟小隊里只有韓俊虎擅長潛伏,其余人更適合正面進攻,大家都擔心韓俊虎的情況,前方一直沒有動靜,這對大家來說是最好的消息。
要說有什么值得大家關注的,那就是喬邦了。從沒想過喬邦也能做到靜靜等候,不吵不鬧不急躁,大家在等待韓俊虎回來的時候也在打量喬邦,總覺得這半年不到的時光他變化不小。
聽到稀稀疏疏的聲響,大家都警覺起來,喬邦也抬頭觀察,心里默念科爾特系統后發現是韓俊虎獨自回來后放下心來,逼音成線轉告陳子雄和張雨夢,讓他們轉告其他人后靜靜等候,大家將信將疑靜靜等待對方靠近,發現果真是韓俊虎后都放下戒備,確認沒有人尾隨后湊上前詢問韓俊虎前邊是什么情況。
韓俊虎的話大致意思是有一伙兒人在前方傍水的小樹林里聚集,因為怕暴露沒敢靠的太近,只能聽到些零星片語。為首的人被一群人稱之為副莊主,體態略顯臃腫,曲眉豐頰,舉手投足都顯露著貴氣,其余人穿著打扮各不相同,有的是乞討者裝扮,有的是店小二裝扮,有的卻是歌姬打扮,形形色色的人不少,韓俊虎來不及一一辨認,只是集中注意力將那個副莊主的臉記了下來,若此刻給他紙筆,韓俊虎能畫出個十之七八相似來。
這群人似是聊及被人構陷誣賴,卻是無力挽回眼下的局面,只能先召集莊內弟兄分散各處,盡快離開定海省或在山野中暫避鋒芒。
“那個副莊主給所有人說清楚后面要去的地方以及喊什么暗話,會有人接應什么的。我聽到有人稱他為周大哥,具體姓名尚不知曉,也不好再靠近太多,被發現的話很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殺我滅口也是正常的。他們現在已經分散離開這里了,我是在他們都離開有一陣子才回來的,現在出發應該不會有埋伏了。”
眾人聽完后都有些沉默,陳子雄面沉似水,細細咀嚼韓俊虎帶來的信息,沉吟片刻,開口道。
“你們還是在這里待著,我去檢查。”
不等大家反應,陳子雄雙手、雙臂、雙膝、雙腿都裹上烈焰,整個人騰空而起,咻的一聲劃破長空朝前方掠去,速度奇快,宛若火流星從天空滑落,將空中的鳥類靈獸驚嚇,一時間空中異響連連,鳥鳴聲不絕入耳。
陳子雄造出的動靜非常大,大到隔著老遠都能看到其身影如火球般在樹林之中來回穿梭。喬邦真的擔心這片樹林因陳子雄這莽夫行徑而被焚燒殆盡,萬幸直至陳子雄回來也沒有一片區域被烈焰焚燒。
“韓俊虎說的沒錯,這伙人離開這里了?!闭f完掏出一個物件遞給趙近,示意他打開來研究一下。
“這,這是人皮面具?那伙人之中還有紫云宗后人?”
“看清楚,這是羊皮面具,不是紫云宗的宗門信物。何況紫云宗已被上天門覆滅,人皮面具的制作技藝已經被上天門給擄走?!惫伎∫氵m時開口,提醒趙近不要激動。
“哈哈,是我眼拙了,辜兄說的是,這確實是羊皮所制?!?p> “繼續前進吧,馬車容易暴露,待會到了云水墩后將蛇紋烈風馬賣給當地的驛站吧,車廂留下。后面的路大家辛苦點,召喚靈獸出來繼續行動。喬邦你覺得如何?”
喬邦當即表示自己沒有意見,將馬車車廂被收進龜殼里,與張雨夢共乘一騎,其他人也各自召喚出代步靈獸,辜俊毅和韓俊虎分別騎上蛇紋烈風馬,陳子雄則繼續在空中飛行,散去渾身烈焰,行進速度大大增加,趕在眾人前方排查一切有可能是威脅的存在。
一行人速度加快,注意力高度集中,觀察石板路側面樹林里可能會出現的動靜,不曾松懈。喬邦也張大雙眼注視著前方,科爾特系統一直開啟著,檢查可能會出現的人影,一路卻沒有任何異樣,讓喬邦感到有些奇怪。
這群人跑的如此快嗎?以陳子雄的速度,飛在阮高鳴前面上百米的距離都未曾發現情況,這群人分散開來都全力以赴的嗎?
看著前面韓俊虎不斷起伏的背影,喬邦疑心重重,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感覺剛剛韓俊虎主動上前探查情況并不是出于保護大家而做出的行為,更像是……
難不成,韓俊虎與那群人認識,假意上前探查,實則早已逼音成線將信息報給那群人,讓他們趕緊離開?
韓俊虎是雙面間諜?雙重身份?
想到這,喬邦不禁被自己豐富的想象力給嚇到,情感上喬邦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但理智卻告訴自己,自己所推斷的情況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這件事我無法做主,也不能從我口中說出,不然爺爺、外公未必相信。等到南域軍團我得趁大家不在的時候與陳子雄交流一下,讓陳子雄上報給爺爺,效果應該更好。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斷令人毛骨悚然,如此說來,南域軍團的部署安排,韓俊虎是否已經趁外出辦事的功夫將情報都轉述給那群人了?
千算萬算,沒料到身邊士兵竟懷有二心。自己平日里沒有將內心想法說出來是正確的,士兵之中有臥底,還不清楚韓俊虎籌措什么。
明明艷陽高照,喬邦卻覺涼風習習吹冷了心腸,更把頭腦吹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