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的官邸外被圍的水泄不通,宇文憂持劍在關的死死地大門外筆直站立著,像是一顆高大挺直的白楊樹,堵在昏官府外,仿佛堵住了這些昏官的仕途,但卻替背后的百姓擋住了熾熱的烈陽,避免他們被貪官污吏所燃燒殆盡。
宇文憂沒有等到李桂自覺走出,等來的是身披黑色盔甲的御林軍。
御林軍驅散了行人,只留下了宇文憂一人。荀冰緩緩走到宇文憂的面前,看了他一眼,又扭頭看向吏部尚書的大門,露出了一抹輕笑,在他眼里這個宇文家的小六公子簡直是個傻帽,做事既不動腦子也不計后果,簡直是可笑,搞不明白皇帝與岳父為什么竟然怕他會是第二個宇文定。
荀冰胳膊交叉于胸前,盯著大門低聲道:“我的小公子,你可知道你今日的行為會給你們宇文家帶來多大的麻煩。”
“知道。”
宇文憂堅定而又不以為意的語氣引起了荀冰的興趣,他淡淡一笑問道:“那為何要做?”
宇文憂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道:“大概是因為我無事可做吧。”
“無事可做?”荀冰一臉疑惑。
“乾律存在百年,一直保持著它的威嚴與冷酷,無人能夠撼動與改變,皇帝尚且不能左右,無官無爵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但又不能不做,不為兄弟也要為百姓。”
連坐,肉刑,腰斬,閹割,城旦舂……
荀冰冷冷一笑:“你?身為紈绔竟滿口百姓。少年,我從軍十余載,從一個士卒爬到這個位置,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多少屈辱嗎?我曾經也以為,為百姓浴血疆場,為陛下出生入死,便可封侯拜相,出人頭地,可結果卻是非常可笑。十年,我用了整整十年,才從一個兵卒爬上校尉,我不知道我的未來到底在哪里。直到我救了魏公,放下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尊嚴,和一文不值的英雄稱號,當上了魏氏的上門女婿,實則是一條狗,但我卻平步青云,不出三年便拜大將軍。所以說,滿口百姓,滿口兄弟,都是屁話,沒人會敬佩你的道義,反而會引來無盡的嘲笑。”
宇文憂略顯動搖,扭頭看著荀冰道:“我始終相信世間有正義,我不相信滿朝文武以及天下人都看不到他們的壯舉。”
荀冰嘴角的笑一直沒有消失過,聽到宇文憂的一席話更加覺得可笑,他緩緩上前,猛地踢開大門,一揮手,一隊御林軍沖了進去,還有兩人快速地擒住了宇文憂。
荀冰轉過身來,重新走向宇文憂,微笑的看著他,輕聲道:“天下人都在忙著填飽肚子,哪有閑心去看你們,而且天下人從來要的不是英雄,他們要的是能夠給他們土地與生存空間的豪紳官吏。至于那些滿朝文武,就這樣跟你說吧,凡是能夠站在興乾殿議政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人,他們不會因百姓受難而深深哭泣,也不會因英雄蒙塵而感到憐惜,更不會因幾個戶籍造假,連名字都沒有的死士而推翻祖宗之法。”
宇文憂聽到荀冰的話后,猛地掙開束縛,掐住荀冰的脖子,惡狠狠地盯著他,憤怒地道:“他們有名字,吳子運,韓忌,蕭逝,孫明和。他們雖然不是這個國家的人,但他們卻比你們這些身居高位,整日只懂爭權奪利,不干人事的昏官更愛這個國家。他們為這個國家而死,忠武祠里理應有他們的名字,他們是這個國家的英雄。”
荀冰猛地抬腿,用膝蓋將宇文憂頂倒在地,看著躺在地上,一臉痛苦的宇文憂,荀冰突然間興致大發,又沖著躺在地上的宇文憂連踹了幾腳,直到將他踹吐血,荀冰方才罷手。
事后,宇文憂被關到大理寺天牢。李桂屢次上奏治宇文憂的罪,皇帝百般無奈之下便將宇文憂暫時收監,可令世人不解的是那位高居丞相之位的宇文家主竟沒有為他的兒子求情,唯一求情的官員竟是那位與宇文府不對付的大乾右相南宮極。
話說這南宮極在興乾殿站出為宇文憂求情時,震驚的不止有皇帝以及百官,就連那個一直冷漠寡言的宇文丞相也是一驚,差點將手里的笏板摔在地上。
在說宇文憂這邊,他可是洋洋得意,南宮極救他只有一個原因,肯定是那個人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后,心急如焚,夜不能寐,輾轉反側,最后實在抑制不住對自己的擔心,向自己的祖父撒了嬌,祈求他來救自己。
也是,能夠讓這位大乾“面子王”放下面子,去救一個宇文家的人,也只有那位傾國傾城的南宮府大小姐了。
魏國公府。
魏元宜在客廳悠閑的喝茶,荀冰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剛一進門便急忙問道:“岳父,聽說這宇文府的小六公子被關入了大理寺。”
荀冰接到命令去抓捕宇文憂,原以為只是負責教訓一下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駙馬爺,然后關上幾天便放了,怎料事情演變的有點不受控制。
魏元宜緩緩放下茶杯,艴然不悅地看著荀冰,略顯怒氣地道:“你平日里遇事冷靜,不急不躁,就連你父親死時也未見你如此慌張,今日怎這番丑態。”
荀冰猛地感到自己有失體統,于是連忙表現出小人之態,弓著腰,小心翼翼地給魏元宜倒了一杯茶,輕笑道:“是孩兒錯了。不過,岳父,這宇文小公子被陛下關在了大理寺,會不會……連累到我們啊。”
“連累?”魏元宜別有深意地盯著荀冰,將手中的茶杯猛放在桌上,“宇文憂觸犯大乾律法,威脅皇權,擾亂京城治安,你們御林軍抓捕他本就是職責所在,談何連累一說。”
荀冰聽完,緩緩起身,隨后眼球一轉,又連忙弓下,將桌上的茶杯再次恭恭敬敬地端給魏元宜,道:“岳父,孩兒擔心的不是這個,兒擔心的是……這件事要是被宇文丞相怪罪下來,會不會影響到兒的仕途,不不不,主要是會不會影響到岳父與這宇文府的關系,畢竟宇文憂是孩兒親手把他抓回來的,而且孩兒還聽說在今日的早朝之上,南宮老丞相竟極力維護宇文憂這個小子。我們這一下子就得罪了兩位手握實權的大人,這對我們魏國公府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魏元宜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他顯然知道荀冰心里想的什么,荀冰本就是趨炎附勢,首鼠兩端的奸人。自己當初將女兒嫁與他也是看中了他身上的一點,“野與狠”。有的人空有野心但沒有追逐它的膽子,有的人有膽子卻沒有追逐它的實力。荀冰便是既有野心也有膽子,最重要的是他還有足夠的實力。
所以魏元宜在沒完成大業之前,即使荀冰是多么的首鼠兩端,他也要用他,穩住他,許他至高無上的權力與地位。
“冰兒啊,宇文府,南宮府,不成氣候,他們若敢與我作對,李際便是他們的下場,而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好,一切有岳父在。”
荀冰聽到了魏元宜這樣說,便安心了下來,這就說明,南宮府與宇文府要是怪罪下來,完全可以算在魏元宜的頭上,到時候便是他們互相爭斗了,自己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荀冰卻沒能理解魏元宜說的分內之事是何意。
“岳父的意思是……”
“李際雖死,但他的同黨還在,我把此事交給你,切勿留情。對他們該審的審,該用刑的用刑,該殺的殺,特別是那個龍毅,他若活著,我寢食難安。”
同時間的宇文府內。
王氏因為兒子被抓而臥病在床,宇文凌的態度也是模糊不清,全府上下也只有宇文措為弟弟的事忙碌與奔波著。
宇文措在庭院里來回踱步,此時的他已是心急如焚,連衣服都是不整齊的。就在此時宇文獻推著輪椅出現在庭院內,沖著宇文錯說道:“大哥可以去南宮府想想辦法,畢竟南宮老丞相是唯一一個在朝堂上幫六弟說話的大臣,或許他可以想辦法將六弟救出來。”
宇文措一擊掌,‘啪’的響亮,顯得非常亢奮:“對呀!我怎么把老丞相給忘了。”
說完,宇文錯又轉念一想,道:“不過這老丞相已經放下恩怨幫我們一次了,這已是大恩,再去求他老人家,不知他還愿不愿。”
“父親說,此信一到,必成!”說完之后,宇文獻將一封信交給了宇文措,宇文措一看竟是宇文憂寫的,這讓他略感詫異。
“此信是我模仿六弟筆跡所寫,父親讓你把它交給南宮大小姐,而且你去拜訪的也是南宮大小姐,因為能救六弟的是她,也只有她。”說完,宇文獻推車進了屋,只剩下在原地一臉疑惑的宇文措。
“真的,夢兒你是不知道,那個小子把我扔到一個鋪子里就跑了,把我害得差點就看不見我可愛的妹妹了。”
“你不是回來了嗎?肯定是你拖了人家后腿,人家怕你連累才把你丟下的,你自己武功不濟,怪誰。”
“嗚嗚嗚……你還是我的妹妹嗎,竟然數落自己的親哥哥。”
“應該不是親的,別人都說你長的不像父親,沒有父親的英勇,也沒有祖父的才華,更沒有我們家長的帥的優點。”
南宮闔對著南宮夢哭訴著自己這些天受的苦,但聽到妹妹的話后,簡直是欲哭無淚。
“宇文措前來拜訪南宮大小姐,望大小姐出來一敘。”
此聲音傳來,不僅打破了南宮兄妹倆的對話,也引得全府的人前來圍觀,因為他們都想親眼見見這位在安京久負盛名的宇文府大郎君,日后的宇文家主,到底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