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林桑的那位朋友的病,還真的挺麻煩的呢。”山下美月的視線前,幾根桀驁的頭發掙脫了皮筋,隨著汽車的行進,在額前輕輕搖擺著。
“額...是挺麻煩的。所以,不知道美月你有什么可以解決問題的思路呢,畢竟...”
“在那間工廠的時候,林桑對我訓話的語氣,可不是現在的這個樣子呢...”山下美月笑了笑,應該是在嘲笑男人的虛偽。
“...抱歉。我只是...”男人有些局促。
“是娜娜敏桑吧?”她突然打斷了林朝歌將要脫口而出的解釋——她不需要這種話語,因為兩人之間沒有什么要解釋的東西。
“嗯...”山下美月畢竟是聰明的女孩子,男人比誰都明白這一點。
“唔...讓我想想。”女孩看著窗外,沉默了起來。詭異的氛圍,連帶著窗外穿行的山路,都有些凝滯起來。
“...”
“我的第一個建議,是帶娜娜敏桑出去走走——接受下外界的刺激。”樹林清新的綠色,映在了她的眸子上——她竟然給出了專業醫師相同的見解。
“然后我認識一個人,她可能有些辦法。”山下美月扭過頭,看向后視鏡中的林朝歌。
“不過她神出鬼沒的,需要一點時間和手段,才能抓到她。”她接著補充道,讓男人心中剛剛升起的希望,稍稍向下沉沒了少許。
“這樣啊。可以麻煩美月醬找一找嗎?我真的,也是沒有什么辦法了...”
林朝歌這樣說著,有意或者只是不經意地暴露出了他的急切和卑微——若是普通的性格惡劣的女孩子,恐怕在面對這位平時看起來運籌帷幄的成功男人時,現在心中沾沾自喜的情緒已經滿的將要溢出——可是山下美月明白男人這樣失態的理由,而正因為她明白他對橋本的珍視,所以她的內心才只會泛起嫉妒和苦痛交織的澀感。
“嘛...可以的。”但是山下美月還是答應了。
或許在旁邊幸災樂禍的山下美月,才不是真正的山下美月吧?
“真的嗎?真的是,謝謝美月醬了。”林朝歌真誠地感謝著——但我們都明白有時候,真誠,也是會刺痛人的。
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將高興的空氣,從我的面前挪走呢?
“...”
“...美月醬,晚上可以請你吃飯嗎?”男人透過鏡子,興致勃勃地看向后座的女孩——而山下,她的視線,卻已經是紅紅的了。
“...抱歉。”他突然想到了山下美月和自己的關系。
“林桑為什么要道歉?”山下看著自己,質問道。
“沒有注意到美月醬的感受...”
“因為林朝歌桑,本就沒有在乎我的感受的必要,不是嗎?”她加大了音量,情緒也仿佛有些失控。
“...”
“...”抽吸著鼻子,怯懦的山下美月深深吸了幾口氣。
“我...我要去橡膠人三星的餐館。”緩和了語氣,她像是賭著氣的小女生一般——山下原來,也只是普通的女生。
“嗯。我知道有一家壽司店很好——他們家還有秘制的烤魚鰭邊。”
“...烤魚鰭邊?”女孩微微睜大了泛著淚光的眼睛。
“美月不是挺喜歡吃烤魚鰭邊的嗎?”林朝歌說道。
“...”
“謝謝...”小小的聲音,卻被胎噪蓋住。
“怎么了?”
“沒什么。”既然沒聽到,那就算了吧。
“林桑,你們要是出去的話,小鹿應該一個人在家吧?”
“嗯...是這樣沒錯,怎么了。”
“可以的話,由我來照顧他,可以嗎?”
“?”男人險些失去了對手中方向的掌控。
“你在說什么?你要是被拍到帶小孩子的話...”
“就當是我的請托吧。”
“什么?”
“剛剛林桑拜托了我——現在該我拜托林桑了吧?”
太陽從山路的轉角處突然插入畫面——照射在山下美月額前的游發之上。
...
“沒有人跟你說過嗎?”燦爛得過分的陽光中,空氣殘留的些許微塵都約束了自己胡亂隨著氣流漂游的動作,似乎在等著說話人接下來的說辭。
“什么?”剛剛還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不知道想著什么的橋本奈奈未突然拉高了眉尾,看著面前的女士。
“這種紙吸管,是不能咬爛的。”
“會有不太健康的物質滲漏出來。”西野七輕輕起身,將奈奈未口中正在輕咬著的吸管,拿了下來。
“...”
“這樣嗎...”悻悻放下手中的奶茶,橋本奈奈未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耳邊的頭發。
“所以,娜娜敏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嗎?”故作輕松的西野坐回自己的椅子,但是手掌中的濕潤,還是忠實地出賣出了她的緊張。
她是,是來興師問罪的嗎?朝歌這家伙,也不跟我提前說說...
“啊,對啊。嗯,娜醬最近有什么要忙碌的東西嗎?”從片刻的神游中回過了注意力,橋本奈奈未盯著西野七瀨的眼睛,問道。
“最近的話,好像也沒有什么工作的樣子。”
“那就好。雖然有些強人所難,但是我還是想拜托一下娜醬,能不能抽出一段時間,來幫我照顧一下小鹿。”女士輕飄飄地說道。
“照顧一下小鹿?”
“嗯,我和林朝歌...我們有事要出去幾天——娜醬你之前,不是和小鹿玩得挺好的嗎?而且還拍了育兒劇,照顧寶寶都挺熟練的。”就算是提出這看似有些難為人的請托,但是橋本的語氣還是沒有絲毫的頓挫——整個人就好像是遺忘了如何應付人情了一般。
“...”
“不行嗎?”
“不行的話,也不是。但是為什么娜娜敏要拜托我呢?”西野七這樣問道。
“唔...要說為什么的話,我覺得是,我能夠感覺娜醬是,挺喜歡小鹿的吧?”橋本的眼睛中,是西野面容那有些錯愕的倒影。
“所以交給娜醬,我很放心呀。”咧著嘴笑著,橋本好像是真的為這件事情高興的樣子。
“...好吧,也不是不行。你們什么時候離開呢?需要我把小鹿帶到我家里嗎。”猶豫了一下,未婚的女演員,還是答應了照顧孩子的請求。
“那真是謝謝娜醬啦~唔,我們這周末就要走了——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住我們家嗎?我們那里隱私也挺好的,不用擔心狗仔——而且交通也方便。”橋本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也可以的。”
“不過,你們要去哪里呢?”西野七瀨拿起了自己的飲料,輕輕問道。
“我去的,應該是很遠很遠的地方吧...”她說著。
“很遠的地方?是歐洲嗎?旅行還是工作啊。”西野還是十分在意。
“讓林朝歌帶著我的肉體漸漸遠走,只剩下我的靈魂還在原地迷路”橋本伸出雙手,比出了閃亮登場的姿勢——她應該是開了個玩笑,連帶著西野也客套地扯動了下嘴角。
“果然小朝的招數我還是用不來啊...”她輕輕搖了搖頭。
“怎么說呢,”橋本奈奈未嘆了口氣,突然變得有些悲傷的眉眼,看著滿臉迷惑的西野七瀨。“娜醬知道認知功能衰退這樣一種疾病嗎?”
“你是說,阿爾茨海默嗎?”
“意思是差不多的,但還是是有些不同。”
就算是沒有觸碰,但是橋本也明白,她面前的奶茶,也開始有些失溫了。
“有一種特殊的認知衰退,會讓人在其他認知衰退的同時,完全地失去識別人的能力——不僅僅是面容,更是包括了聲音,個子等一切參與記憶的要素——都會在這類患者中的腦海中失效。”
“到最后,就算是最熟悉的人,也會和陌生人混為一談——同時喪失的,還有相信別人的能力。”
“這是什么意思?”西野七瀨像是預料到了什么,語氣中,開始帶著些難以克制住的憂慮。
“想象你的仇人和愛人都頂著同樣的面容,有著同樣的吐息——那當你再次觸摸他的臉頰的時候,你又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
看著面容輕松的橋本奈奈未,西野七瀨有些不能理解。
“...”但她仿佛又想通了一切。
“...所以,這是你的施舍嗎?”她咬著牙,好像有些不甘心。
“不,這不是我的施舍——”橋本奈奈未輕輕地笑著。
“是我的請托。”
“娜醬,我可以將小鹿拜托給你嗎?”
“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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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如此
磨刀霍霍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