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平仲的刀剛剛舉起了,瑾瑜就把手里的茶杯噔的彈了出去。只聽“噹”的一聲,郭平仲虎口酸麻,整把刀掉到地上。而那茶杯居然還完好無缺。
瑾瑜嘴角掛著笑容,口氣卻冰冷,“我說郭左監,別說你現在受了傷,就算你沒受傷,也真不是我的對手。還是省省吧。”在那些修得靈元的妖族面前,無論功夫多好,都沒什么用。
瑾瑜看到郭平仲憤憤不平的臉,心里又生一計,道:“其實郭公子也可以跟我們一同前行的。”
郭平仲看了他一眼,斬釘截鐵道:“不用騙我,我不會上你的當。”
瑾瑜懶洋洋的拿起茶杯,道:“那便可惜了。看來你這輩子都沒機會再抓到關姑娘了。”
“為什么?”
“因為,等我的事辦完了。我當然會好好答謝她,給她點什么好東西,避開你的追捕啊。”瑾瑜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關沫如聽了,看了瑾瑜一眼,已經猜到他還沒有放棄要帶著郭平仲上路的機會。不過她沒所謂,只要自己死不了,養好了傷,再伺機而逃就好。
可是郭平仲頭腦簡單,一聽,就急了,“你,你怎么可以這樣。”
瑾瑜道:“為何不可。除非。。。”“除非什么?”“除非你也和我們一同上路。這樣我的事辦完了。我就讓你們一同離去。到時候你們想怎么斗,我也不好意思再插手了。你要抓關姑娘,而關姑娘要逃,都是各憑本事啦。”
郭平仲聽完他的話,愣在原地,還在仔細琢磨瑾瑜的話。
這時,他們的房門被推開了,一個小小的腦袋探了進來。小芮眨巴眨巴眼睛,想說什么,又不好意思開口。
瑾瑜沖她招招手,她立即跑到瑾瑜身邊,舉起雙手,說道:“抱一下。”
瑾瑜依言,將她抱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原來她剛剛自己在樓下玩了好一陣子,肚子餓了,所以跑上來找瑾瑜。她看看瑾瑜,看看關沫如,又看看滿臉愕然的郭平仲,道:“我要吃飯了。”
郭平仲剛剛還處于一種亢奮的狀態,突然被這么一個小姑娘破壞了,結結巴巴道:“這。。。你女兒呀?”
“噗——”瑾瑜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不是!”雖然他真的可以當小芮的爹,但是,他真的不是。瑾瑜擦擦嘴邊的水漬,道:“她跟你們一樣。是來幫我的。”
小芮一聽,笑容滿面的說:“我是瑾瑜哥哥的守護神。”
瑾瑜口氣軟和的對小芮說:“小芮呀,這個姐姐也是來幫我的。你們要好好相處。”
小芮沖關沫如咧嘴一笑,奶聲奶氣道:“好——!”又回過臉對瑾瑜說:“我餓了。”
瑾瑜一看,原來日中都過了,他抱著小芮,站了起來,道:“我說郭左監,你慢慢考慮吧。咱們先下樓吃飯。你想好了,再下來找我們吧。”
說完,帶著關沫如就推門出去了。關沫如臨走時,還不忘沖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有這么一個大妖怪護著她,還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怕了。
瑾瑜帶著關沫如和小芮在一樓的大堂里坐下,還沒點完菜,郭平仲已經悶聲悶氣的下了樓,坐到了他們的桌邊。
他看看關沫如,又看看瑾瑜,粗身粗氣的說道:“你說的啊。吃的,喝的,都算你的。我食量很大的!”
瑾瑜瞇著眼,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無妨,多少都可以。”
關沫如和郭平仲在辛夷城里將養了幾天,雖然傷勢還未痊愈,但是已經可以自如的行走了。瑾瑜雇了臺馬車,載著他們四個,晃晃悠悠的來到了湛盧山。
瑾瑜打發走了車夫,抬頭看了一眼那巍峨的湛盧山。這湛盧山山脈近千里,山高嶺峻,四季霧凝。古語有云:伊昔升絕頂,下窺天目松。仙人煉玉處,羽化留馀蹤。仙人有沒有在此羽化,便無人知曉,但是此處的裴氏聲名遠播,那是人盡皆知。
郭平仲看看上山的路,道:“要爬上去呀?”
瑾瑜白了他一眼,道:“廢話。這可是大名鼎鼎的裴氏。怎么,你還想我雇兩個腳夫抬你上去啊。”說完,他伏下身,抱起了小芮,“走吧,小芮,咱們爬山羅。”
其實小芮更喜歡關沫如抱著她。但是關沫如傷勢尚未痊愈,所以瑾瑜也不等小芮嚷嚷,便把她抱了起來。
關沫如跟在一旁,問道:“可是那以鑄造兵器聞名的裴氏?”“嗯。”
裴氏雖然聞名遐邇,但是凡人大多請不起他們為自己鑄造兵器。所以裴氏像是一個隱居的世家,到底什么本事還真是不好說。
關沫如在坊間也聽了很多傳聞,此時正好問問,“這裴氏到底為何如此出名?他們是什么來歷。”
瑾瑜一看山路這么長,不聊聊天,估計也會憋死,就給他們講講這裴氏的歷史吧。
“裴氏先祖,也不過是一名鐵匠。住在這附近的桃源鎮。那可是好地方,我們過幾日可以去玩一玩。那裴氏先祖擅長打一些菜刀剪子之類的鐵器,手藝了得,十里八鄉都知道。家里因此頗為富足。后來娶了一名賢惠的妻子,自不用說。這裴鐵匠一身本領,自然想有個人傳承下去。可是不想,接連生了三個娃娃,全是女子。”
關沫如撇撇嘴,道:“女子怎么了,也可以造兵器。”
瑾瑜一樂,道:“說的好。聽我講完。那裴鐵匠也不是那么執拗,既然沒有兒子,就算了。收了一兩個徒弟幫他的忙。他這三個女兒漸漸的便長大了。那老大和老幺,早早就看出來,蕙質蘭心,善于女工。但他那二女兒,便有點異于常人。從小就喜歡隨著裴鐵匠打造鐵器,年紀漸漸大了,更是自告奮勇,親手煉制的鐵器也頗多。裴鐵匠看到,自然欣喜若狂,不僅將一身本領悉數傳于這二女兒,還送這二女兒去讀書。”
郭平仲道:“女子打造兵器還讀書,倒是不多見。”
瑾瑜道:“有意思的還在后面。裴鐵匠有一妻弟,早年就送到成德山修仙去了。”
郭平仲喃喃道:“成德山到此,可夠遠的。”
瑾瑜沒有理會他,繼續道:“這成德山的弟子,因為住得遠,也不是經常來探望他的姐姐。偶爾來訪,自然帶一些特產和書籍。這裴氏二姑娘對她舅舅每次帶來的書籍尤為感興趣,特別是那些與五行相關的書籍。后來甚至點名要看哪些古籍。而這個舅舅見外甥女擅長此道,便也時常教授她一些五行相生相克的知識。不想,沒有幾年,這二姑娘對五行之術的鉆研已經高于她舅舅。她不滿足于此,便將五行之術融入生活,融入了冶金之術。”
“哦——”關沫如和郭平仲一聽,便知這裴氏之兵為何異軍突起了。
瑾瑜道:“這二姑娘聰慧過人。普通的菜刀,剪子,哪里需要什么五行之術的加持。于是,她開始打兵刃。入了五行之術的兵刃,那便是事半功倍,無論是鎮宅護體,還是驅鬼殺邪,都無往不利。這二姑娘因此成為了造兵名門的后起之秀。相繼有大批慕名而來的名門賢士求她造兵器。比之其他的造兵世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郭平仲贊嘆道:“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瑾瑜道:“日復一日,他們裴氏盛名在外,上門提親的自然也是絡繹不絕。但這二姑娘也不急,過了花信之年,才與裴鐵匠的一名徒弟喜結良緣。后來誕下一女,便是如今聲名赫赫的裴老太君,裴沈舟。”
關沫如和郭平仲一愣,這裴老太君他們也聽過名號。凡人可是惹不起。黑白通吃,誰也不敢動。
瑾瑜道:“裴沈舟自身條件比那裴二姑娘好,自小便飽讀詩書,滿腹經綸。鑄鐵冶金的造化更是青出于藍。年紀輕輕便已經精通所有裴氏鑄造之法。她游遍五湖四海,結交了不少有才能的人。其中二人便助她在這湛盧山開爐冶煉。開的爐,便是天爐。”
“何為天爐?”
瑾瑜道:“天爐乃是引火神祝融之火來練兵刃。天爐煉造的兵刃,開山裂土,斬神劈魔,無所不能。湛盧山裴氏因此名聲大噪,每日上門求兵刃的仙門子弟和妖族后裔,紛至沓來。”
郭平仲憂心忡忡,道:“哼,聽起來便要有惡戰了。”
瑾瑜不得不說,郭平仲對于這些事情,看得通透,“可不是嗎,大家都有了上好的兵刃。誰也不服誰。輸了,大不了再打一把更好的。而裴沈舟沉迷于冶鐵煉金,但凡是稀有的兵刃,稀有的材料,她都想嘗試。大量的優質兵刃涌出,隨之而來的,便是不停升級的仙妖沖突。你的戈今日尖銳無比,我的錘明日便無堅不摧。于是乎,仙妖之間終于爆發了漫長的戰爭。四大仙山率領仙門世家,最后攻入了妖族圣地里蓮華。”
關沫如和郭平仲心里一秉,那場為期四年的戰爭,他們都聽說了。雖然沒有為禍凡人,但是據說相當的慘烈。
瑾瑜并未親見,但是他也能想象得出來當時是怎樣的白熱化,“妖族首領率眾妖死守里蓮華。一旦里蓮華破了,妖族就再無生存之地了。他們是背水一戰。而仙門世家,此時也是強弩之末。說好聽了,是攻入里蓮華,說難聽了,是被妖族圍殲。大家心里都明白,勝負五五開。誰也沒有勝算。勝了,盡得天下;敗了,可能就此從史冊上除名。
“裴沈舟此時恍然大悟,覺得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導致了赤地千里,生靈涂炭。她游說仙妖之間,希望可以在最后的關頭,大家言和,找到一個共存之法。”
關沫如小心的問:“找到了嗎?”
瑾瑜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在最后關頭,大家都沒有勇氣殊死一斗。所以裴沈舟的提議無疑是久旱甘霖。仙妖之間當即簽下百年契約,妖族承諾不亂傷凡人性命,而仙門世家不得隨意擒拿妖族子弟。不過,裴氏必須熄滅天爐,才可讓雙方善罷甘休。”
郭平仲愕然:“真的滅了嗎?”
瑾瑜道:“那是自然。這紛爭源于天爐,也勢必止于天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