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犯了錯,你們也有縱容包庇之罪,全都記下二十大板!”
眾人拜手領罪,郭大友沒有再說話,徑直走向養濟院。
陽光火辣,照的人睜不開眼,沐鋒不覺得熱,卻感覺拔涼拔涼的,仿佛陷入了寒冷的冰窟。
抱著殘破的火銃,就像抱著殘破的心臟,我已經不是名捕了,還留在這里干什么呢。
拔腳,走向馬兒,一步兩步,靴子在地上摩擦,聲音不大,卻好像在痛斥自己。
如果郭大人真的痛斥我就好了。
“沐鋒!”
身后,突然有人在喊,是孟榆林三人過來了。
“你急個什么,這事......”
“謝謝你們,只是我的心已經死了。”
彭萬里喝道:“你嚇糊涂了,說什么屁話?”
沐鋒黯然搖頭:“我已經被郭大人除名,再清醒也沒用了。”
孟榆林往后看了看,郭大友被眾人圍著,正想辦法對付養濟院的老伯,無暇顧及這邊。
“銅牌還沒上交,你就還是名捕,現在去找徐大人,一定還有機會。”
見沐鋒呆滯的眼神,莊栩擠上來,對著他的胸口狠狠錘了一拳。
“你以前的神氣勁呢?我跟你一起去!”
沐鋒還是沒有動靜,腦子里只回蕩著:“現在去找徐大人,還有機會留在名捕!”
恍惚之間,只聽到孟榆林在說話:“這家伙神魂顛倒了,你騎飛燕帶他過去。”
等他再清醒時,已經坐在了飛燕的背上,疾馳在去名捕總部的路上。
前面,莊栩揚鞭策馬,側臉是一道美麗的弧線,風里的,則是他身上淡淡的海棠香。
“栩哥兒,你對我可真好。”
莊栩心里著急,沒反應過來:“你知道就好,還有孟大哥和彭大哥,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對我好,我就聽你的,以后再也不干這種蠢事了。”
不想受了一頓嚇,這家伙倒變得乖巧了。
莊栩暗地里正樂,卻感覺沐鋒的臉貼了上來,在自己后背上輕輕摩擦。
“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你啊。”
正感覺這話有些不對,沐鋒的嘴又湊到了耳旁,哈了一口熱氣。
“你這狗崽子,失心瘋了!”
莊栩一陣惡寒,當即勒住飛燕,轉過身指住他的鼻子:“老實點,別逼我動手!”
沐鋒滿臉春色,笑如桃花,忽然間卻又瞪大了雙眼,伸手指向前面。
“栩哥兒,有熊!有熊!”
“什么?”
莊栩驚詫回頭,卻見一頭圓圓胖胖的黑白大熊爬下柳樹,一搖一晃,慢悠悠的穿過了大街。
它的右掌抓著一條柳枝,吃了幾下,好像不怎么對胃口,左掌里則是個四四方方的東西,看著是一個板凳。
莊栩呆了呆:“太極熊在這里,那養濟院的又是什么?”
“當然是兩頭熊唄!”
“兩頭熊?”
沐鋒已經跳下了馬:“一雄一雌,這個是雌的。”
他似乎恢復了鎮定,完全沒有剛才的癡呆狀,莊栩驚奇,也下馬跟了過來。
“你腦子又轉過來了?”
沐鋒不回答,上下活動活動了筋骨:“栩哥兒,我戴罪立功的時候到了。”
......
養濟院的大門還是緊閉著,只有老伯們的吆喝不時傳出。
“你這熊廝,吃老夫一拳!”
“嗬!好大的屁股!”
郭大友在門外聽著,心中無奈,搬出圣上的名號都不管用,更別說自己這指揮使的命令。
“榆林,萬里,準備強攻。”
“大人,搜查令下來了嗎?”
郭大友皺眉,養濟院地位特殊,不僅是名捕,就算這里的府衙也沒權力下令。
只有上報應天的六部,等幾位尚書聯名批準,只是搜查令剛剛遞交,也不知何時才能下來。
“管不了這么多了,破門進去!”
何岳擔心父親的安危,心中著急:“大人,讓我帶著兄弟們再沖一次吧!”
郭大友看了看他,點點頭:“好,你帶幾個人從墻上過去,成兩面包夾之勢。”
眾名捕得令,四散而開。
何岳帶著幾個人來到墻下,他們被老伯們捅下來兩次,現在暗暗憋著勁,頗有不服。
彭萬里與孟榆林牽來幾匹大馬,將粗繩兩頭拴掛,開始強拆養濟院大門。
郭大友則去了一趟惠民藥居,找來老郎中和兩個小童,呆在一旁,隨時準備救治傷者。
隨著駿馬的發力,大門“咯吱”發響,很快有了破裂的跡象。
院里的老伯們察覺了異動,紛紛趕到墻邊馳援。
一時間竹竿揮動抽刺,宛如疾風驟雨,打得幾人滿頭是包。
何岳率先翻過墻頭,只是還沒落地,卻見姚老頭飛起一腳,又把他踹了回來。
“果然是臥虎藏龍!”
郭大友驚異,應天養濟院安置著不少邊防的老兵,現在看來,各個墻頭井然有序,嚴防死守固如金湯。
老杖國們守城的本事不減當年哉!
相比之下,眾名捕被打的首尾不顧,攻城突防的手段就稚嫩了不少。
幸而,隨著“噗嚓”幾聲亂響,養濟院的大門終于被拉破了。
孟榆林閃身而上,想去拔掉后面的插銷,卻被一股大力撞了出來。
彭萬里緊隨其后,伸手想扶,也被帶飛而出,待站住腳,一抬頭,卻見門洞里站著一個鐵甲大將,魁梧的身軀擋住了整個缺口。
鐵甲大將白發皓首,青面虎顏,左手撫長須,右手一桿八尺長槍,肩上的黑紅披風隨煙霧微微擺動,真是好不威風。
郭大友幾步過來,面上大驚:“何老伯,快快進去!”
鐵甲大將不為所動,拈起長槍,怒喝一聲:“大膽賊寇,遼東軍在此,妄想進城一步!”
何岳幾人見大門破開,舍棄了墻頭,待湊過來見父親渾身鎧甲,也是大驚失色。
“爹,是岳兒哉!”
“嗯?”
“爹,怎敢穿鐵甲出來!”
“老夫......”
何老伯微微一愣,被何岳頂手推進了院子。
郭大友回頭望望,還好街上沒有閑人,只惠民藥居的老郎中,帶著兩個小童站在遠處。
使了使眼色,孟榆林和彭萬里皆會意,窩藏盔甲乃是重罪,不能大意。
兩人來到近前:“老伯,今日之事......”
老郎中兩眼一瞪:“今日有什么事?把老夫叫過來,就是看你們拆門的嗎!”
孟榆林與彭萬里相視一眼,皆笑:“不敢、不敢,今日之事已畢,老伯且回,改日名捕登門致歉。”
“真是耽誤事,老夫還有預約呢!”
老郎中哼的一聲,甩把衣袍,領著兩個小童回藥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