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接到指示,心想,吳之洋一會就過來了,恩,膽子瞬間又大了不少。
羅陽到底是男生,膽子更大,“我們切了吧,機會難得。”
柳青青一想也是。
于是兩個人分離結締組織,手起刀落,額哦,倒是配合無間。
只是這邊都切完了,吳之洋還是沒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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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手術間。
錢江紅和吳之洋把套疊的回腸歸位,丈量套疊小腸的長度。
就是在丈量長度的幾分鐘時間,原先暗紫色的腸子有些紅潤了,解除壓迫之后,腸子的供應血管恢復了血流,已經缺血的腸子似乎漸漸開始緩過來。
錢江紅開始猶豫起來:這腸管,切還是不切?
一般來說,肯定是要切的,因為套疊過的腸管,長期缺血,如果不切的話,手術之后有可能出現腸壞死。
錢江紅猶豫的點在于:這個病人是葉敏的親戚。
這個小孩套疊的腸管挺長的,一旦全部切除,小孩將失去一半的小腸,以后更容易營養不良,導致發育落后。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小孩十五歲,只有十二三歲的身形,已經是發育落后了。
不過男孩子嘛,十五歲之后很快又有一個發育高峰,如果能保留這部分腸管,顯然是有好處的。
但如果留著這部分腸管吧,手術后的風險是很大的。
錢江紅發話道:“小劉,幫我打個電話給葉敏,讓她來一趟。”
三號手術間的護士打電話給葉敏。
葉敏本來就在手術室門口等著,這時就換了衣服,進到手術間。
錢江紅向葉敏詳細介紹情況。
葉敏聽完后,又出去跟家屬交換意見。
在這交流的過程中,吳之洋終于姍姍來到五號手術室。
吳之洋進了門,“你們切好了?”
“恩,切好了。”柳青青回答。
吳之洋往那無菌臺的手術切盤上一看,大跌眼睛,心里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臥槽,你們切的什么東西?不會把盲腸當闌尾切了吧!”
柳青青怯怯地看了看吳之洋:“吳老師,這不是你說讓切的嗎?”
吳之洋莫名其妙:“我什么時候說過?”
柳青青求救地看向巡回護士,此時她正坐在無菌臺前拿個本子記錄什么。
巡回護士今天的脾氣很大,寫字也用盡全身力,狠狠瞪了吳之洋一眼,“要不要放錄音給你聽?這是個腸套疊,錢主任也說要切,要么就去找錢主任,錢主任說過的話,一定不會不承認!”
吳之洋回不過神來,“誰------誰跟你說這是腸套疊?你認識腸套疊嗎?”
巡回護士騰地站起身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我在手術室工作十五年了!最討厭你這種醫生了,沒說過的話硬要講說過了,明明說過的話又不承認!”
護士在手術室的地位相當之高,這一發火,吳之洋還慫了一慫。
羅陽看著情形,補充了一句:“真是腸套疊。”
吳之洋一看這人面生,“你是誰啊?”
柳青青代替回答道:“他也是本院的------實習生,現在腦外科。”
吳之洋徹底懵圈,問題是,這臺手術寫著的主刀醫生是吳之洋好不好!他可是要負全責的!
吳之洋檢查切下的腸管。
柳青青解釋道:“都發黑了,這肯定得切啊!”
吳之洋嘆口氣,那也說得是,事到如今,還有什么說的。
“病壞的腸管切除干凈了沒有?”
柳青青回答道:“很干凈了。”
吳之洋趕緊的去洗了手,換了一件無菌衣。
柳青青讓出位置。
吳之洋上了手術臺,檢查剩下的腸管,貌似也沒什么問題。
三號房間錢江紅已經派人來催了。
“好了沒有?好了沒有?一臺闌尾切除術,怎么搞那么久!”
吳之洋對柳青青道:“那就連接腸管吧。”
這一下手術臺,又得脫下剛換上的無菌衣,到了三號手術室,又得重新洗手。
吳之洋雙手搓著肥皂泡泡,忽然想到什么,騰騰騰沖回五號手術室,問柳青青:“發現新情況,有沒有先通知家屬?”
柳青青和羅陽對視一眼。
吳之洋一看著情形,“好哇,你們兩個也太沒防范意識了,趁現在皮膚還沒縫合,趕緊的跟家屬把情況說一下,更換手術方案重新簽個字!”
這叫一著出錯,后盤全亂。
吳之洋一著不慎,沒有向巡回護士交代五號手術間取消手術問題,結果現在弄得一團亂麻。
吳之洋把氣撒在柳青青頭上,“你自己闖的禍,你自己找家屬簽字去!”
柳青青這還闖了禍了,當時連手術衣也沒脫,就到門口去找家屬。
這個原以為是闌尾炎的患者妻子朱玉巧,和彭騰騰的父親彭順成都在門口。
所謂同病相憐,患者家屬之間,彼此交流患病心得------
額,是彼此傾訴衷腸,交換病情,以別人的痛苦安慰自己的痛苦,痛苦便可以減少一半。
所以兩個家庭之間,把對方的病情都探聽地很仔細。
這朱玉巧一聽說是腸套疊,就說是彭騰騰,喊來彭順成。
柳青青偏要叫孫永軍家屬,問彭順成:“你是孫永軍家屬?”因為柳青青在急診室門口見過彭順成,還有點印象,“你不是吧?”
彭順成說:“我是彭騰騰的爸爸。”
柳青青:“我不找你,我找孫永軍家屬!”
彭順成伸手一指:“孫永軍家屬是那個。”
又把朱玉巧喊上前來。
柳青青把情況一說,朱玉巧滿臉不信任:“醫生,你搞錯了吧,我們是闌尾炎。”
朱玉巧回頭又去喊彭順成。
這還有完沒完了。
柳青青有點心虛,這病壞腸管都已經切了,這會兒如果他硬說自己是闌尾炎,難道還讓她把他的腸管接回去不成。
情急之下,柳青青喝道:“你是醫生,還我是醫生?手術中會有很多突發狀況,我這都看到腸套疊了,你看到了嗎?抓緊的簽字!那邊吳老師等著開刀,傷口暴露的時間長了,對你先生很不利。”
朱玉巧才被震住了,又擔憂又遲疑地簽了字。
柳青青拿著簽字書,回到手術室,重新洗手,更換手術衣,同羅陽兩個,把傷口縫合了。
這邊處理完畢之后,拿著切除的標本給朱玉巧看,“腸管都發黑了,還好就醫及時,要是再拖下去啊,腸管就爛了,壞死組織釋放毒素到血液里,人都會休克的!”
朱玉巧聽著這些聽不懂的名詞,拼命點頭,感到不明覺厲。
等到回過頭,朱玉巧卻又想,然則彭騰騰的腸管不是說要保留嗎?為什么我老公的腸管就直接切掉了?
朱玉巧感嘆:唉,人家是護士長的親戚,那醫生的重視水平肯定不一樣吧。
朱玉巧因此患得患失,在她心里,因為她不是醫生親戚,所以腸管就沒保住。
彭騰騰的手術腸子連接之后,吳之洋又來到五號手術室。
只見這邊手術切口已經縫合好了,洗手護士在清理器械,巡回護士在清理病人身上的鋪巾。
吳之洋心中七上八下,總覺得要出點事,“啊,都好了啊?縫合前有沒有檢查啊,不要掉個紗布什么的在里面。”
巡回護士發火道:“你這說的什么話,我這所有的刀片,針頭,紗布,都是和洗手護士兩個人清點的,三查七對,一個也不會多,一樣也不會少!你要是這么不信任我,以后你的手術別找我!”
洗手護士也道:“要不然,吳主任,你自己再來清點一遍。”
吳之洋訕訕道:“那不用,那不用。我就是隨口說一句,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巡回護士別過了頭,不做聲。
吳之洋道歉了好幾遍,又是請喝奶茶,又是請吃晚飯的。
這場風波才算過了。
話雖如此,吳之洋仍然忐忑不安,當天晚上主動請纓在醫院值夜班。
不過,孫永軍術后恢復情況良好,前半夜便清醒了。
倒是彭騰騰,術后持續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