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潛聽她提起這茬,又想到他丟失的那只竹哨,他清楚記得帶回了家,找遍房間就是不到,那日除了林氏,只有她進過房間里。
“華兒,你有沒有撿到一樣東西,這么長,竹子的,有沒有看到?”沈潛邊說邊比劃。
“那是個什么東西?”沈露華不說看見也不說沒看見。
沈潛立刻就知道是她拿了,“你趕緊還我,這東西你不能留著。”
“你不告訴我那是什么,做什么用的,我就不還你!”
沈潛一向拿她沒轍,低聲細語哄勸:“那東西沒什么用,就是個小物件兒,是爹的一個念想。”
本以為父親又會跟他吵起來,沈露華越發好奇,“念想?那是誰的東西?爹除了我母親,還念著誰呢?”
“你這孩子,這是你該問的?剛剛跟你說了一大堆,你是半句沒聽進去!姑娘家家的,要知羞恥,要恭順,你這樣嫁進宋家,遲早得把宋老夫人氣出病來。”
沈露華低頭把玩著手中團扇上的吊穗兒,問出了心里多年來一直想問的問題,“爹,和我說說我母親吧,我對母親的印象都是太后和徐家那邊聽說的,我想聽聽您怎么說她。”
沈潛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方才冷冷說道:“我都忘記了,也沒什么好說的。那東西不是你母親的,那是你祖父親手做的,要是弄壞了,我饒不了你。趕緊送還給我,別跟我耍小性子!”
“沒什么好說的,爹還把我留在這里說一堆廢話?”沈露華怒而起身,徑直開了書房門朝外走。
沈潛氣得咬牙,這丫頭任性起來,誰也不放在眼里,真是豈有此理!
沈露華回了屋里,盯著那個竹笛看了許久,最終嘆了口氣,喚來木蓮,讓她給父親送了回去。
她獨坐在銅鏡前發了好一會兒呆,鏡中的自己,長得不像父親,應該像母親多一點。聽聞母親原來是上京城貴女中以容貌出挑而聞名,外祖母也說過,她長得像母親多一些,就是眉眼稍有不同。
她的眉眼偏向沈家人,帶著與身俱來的凌歷之氣。
木蓮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消息,前些日子在府上唱了幾天戲的邵家戲班里的玲瓏姑娘求著要見沈岳。
“祖母怎么說的?”
木蓮答道:“老夫人記得這姑娘,叫興伯放進府來了。上回唱戲的時候,二少爺偷了老夫人特意從九珍坊買來待客的蓮蓉糕,就是送給這位玲瓏姑娘的,被老夫人知道了,還把二少爺給訓了一頓。”
竟還有這事?她毫不知情!
莫非這白玉錦還真看上了沈岳?沈露華心情十分復雜,她原來只是想將白玉錦留在家里當丫鬟,尋了機會讓白瞻鵬認回去,和這白家套點交情,邵班主不同意,她也不好強來,倒是從未想過讓她做沈家人。
“除了這個,祖母可還說了別的?”
木蓮搖頭,“不曾說別的。”
既放進府里來,也不給個話,是不打算留她,戲子的出身,入不了祖母的眼。
“木蓮,隨我去雁回堂看看去。”
沈岳傷是次要,關鍵是嚇得不輕,他院里沒有放丫頭,只幾個小廝,一直守著。
沈露華進門就瞧見久祿和齊壽還有吉順祥順四個在外頭閑聊,見她來了,久祿故意高聲向她行禮問安:“二姑娘,您這時候怎么來了?”
屋里人聽到久祿的聲音,沒過一會兒,就來開了門。
白玉錦走到門口來給她行禮:“二姑娘,我來看看二少爺。”
沈露華瞧見她眼圈微紅,應該是剛剛哭過了。
“嗯!進屋里去說話吧。”
沈露華走進屋子里,沈岳坐在床頭,精神比剛回家那會兒好了很多。
木蓮很是識趣地留在外頭沒有跟進去,甚至還把外頭四個小廝往旁邊趕了趕,省得里頭說話,被他們聽了去。
沈家是候門世家,一個戲子入夜找上候府少爺,本不該放她進來,既然放了,她也不能坐視不理。
沈露華開門見山道:“聽聞玲瓏姑娘入夜造訪,我過來,就是想當面問姑娘一句,可是喜歡上了我弟弟?”
這么直白的問話,讓玲瓏霎時羞紅了臉,連床上的沈岳也連著干咳了兩聲。
玲瓏心里也知道,自己不應該來,就是聽說了他的遭遇,太擔心,自己一個下九流的戲子,若非是看在往日那一點點情面,門都不會許她進。
“我與二少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知道自己卑微,不敢生出妄念,但喜歡一個人,皆由心而發,自己不可控。”喜歡就是喜歡了,她沒什么不敢承認。
沈露華沉吟了一會兒,“這事本不該我來管,但平昌候府與一般的世家不同,家訓中就有一條,沈家男兒不得納妾。”
沈岳立即搶白:“那我娶她不就完了嗎?”
這個傻子!沈露華白他一眼,“你閉嘴,我們說話你聽著就是了。”
玲瓏卻道:“二姑娘,我明白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我也沒想那么多,就是擔心,看到他沒什么大礙,現在放心了,我這就走!”
“我親自送姑娘回去!”
床上的沈岳急了,“二姐……玲瓏,我、我……”
玲瓏對他笑了笑,“你安心養傷,我得了空再來看你。”
沈露華讓盧應套了馬車,帶上木蓮,親自送玲瓏回凝香閣。
馬車上,她又說道:“今日你來候府一事,府中下人們我自有交待,不會有人胡說,你自己回去戲班里,只說是受我邀請,至于沈岳,休要提起。”
“我一個戲子,破罐子破摔,沒什么大不了,何必讓二姑娘如此費心?”玲瓏為人坦蕩,不太在意人言。
沈露華知道她被白家認回之后,以白家的財力,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抹掉她在戲班這些過往。上一世她根本未曾聽說過白玉錦在戲班里呆過的流言,若是就此扯上與候府這樣復雜的關系,白家再有錢,也難辦。
“沈岳和我提過,想讓我幫你贖身,我答應他,只要你愿意就行,這戲子也不是非要當一輩子。”
玲瓏坦言:“邵班主于我有養育之恩,我豈能棄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