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瞟了一眼,那錦衣衛正是先前給她牽馬那位,估計送木蓮回來就是為了要那匹馬,她知道那匹馬肯定貴重,但她就是不想還。
那名錦衣衛一板一眼拱手給她行禮:“沈姑娘既然已經回府,可否將衙門的馬歸還給我,我好回去復命。”
“不好意思!那馬被我不小心弄丟了,要不這樣吧,多少銀子,我給。”
那人頓了一下,又拱手道:“不知沈姑娘是在哪個地方,怎么弄丟的,還請詳細告知,我這就派人去找回來,這么珍貴的烏騅馬,估計也沒人敢據為私有!”
這人真是!
“別那么麻煩了,多少銀子你說,我出錢不就完了?”
“沈姑娘,那匹是剛從邊塞運回的新馬,整個錦衣衛衙門也不過十匹,每一匹價值千兩銀,丟不得,姑娘那匹剛剛成年,宋大人擔心它耐力不夠,早上沒舍得帶它出門,還請姑娘體諒我們當差的難處。”
居然這么貴重?她本想隨便敷衍過去,就撒了個小謊。在錦衣衛面前撒謊是件極不明智的事情,她索性攤開了說:“其實馬沒丟,我就是不想還,你要是做不了主,去問問鐘大人,讓他來找我吧。”
“鐘大人不管馬匹,目前是張漣欽張大人在管。”
鐘淮掌管著北鎮撫司,管不到那些馬匹頭上,若是旁的人還好說,怎么偏偏又是那個張漣欽?
她眼珠子一轉,干脆耍起了無賴:“那我問你,今日是不是你們宋大人叫你牽馬給我?”
那人回是。
她又說:“他說沒說叫我什么時候歸還?”
“不曾說。”
“那我是不是想什么時候歸還都可以?”
“……”
“你回去告訴張漣欽,就說馬是宋大人讓你給我的,我大概半個月之后才能歸還。”半個月后宋銘也該回了。
那人也不再啰嗦,行了禮回去交差。
沈露華回屋舒舒服服洗了個頭澡出來,和木蓮一起關起門來數自己的私房銀。
她的私房錢大多數來自于太后象征恩寵的賞賜還有李謹為了哄她開心贈與她的一些東西。
七七八八的銀票加起來有一萬兩多一點,外加一些金銀首飾頭面,和兩個水田莊子及一座別苑的地契。
水田莊子是前些年年頭不太好的時候,杜媽媽見她手頭上有閑銀,幫她置的產業,那座別苑則是李謹贈給她,讓她夏日避暑的一個雅致院子。
她整理出一部分用處不大的首飾滿滿兩大箱子,叫來杜媽媽,讓她拿去當了折成銀票,她有別的用途。
杜媽媽心疼不已,這里頭好多東西都可以在她出嫁的時候用來撐撐場面,這么賤賣了,太可惜,再三勸說無用,只好讓人抬了出去。
到了傍晚,杜媽媽帶著八千多兩銀票回來。
不到兩萬兩,這在普通人家,也是想也不敢想的數字。
昨日和順便來告訴她,已經打聽到黑市一個叫袁榛的牙婆,她手上有全國各處的路引,哪兒遭了災荒,就去哪里,收一些孩童回來養著,根據情況,教他們各種技能,有教他們武功的,也有教他們以色侍人的。
上一世在冷宮里,那一對叫盧照和盧應的太監兄弟給了她不少照拂,閑聊時談起過往,他們說起自己凈身前在一個叫袁榛的牙婆手里,天啟十一年被人買去凈了身,做了瑞王府的內侍,瑞王登基后,也跟著進了宮。
這一世,趁著他們還未凈身,她想將他們救出泥潭,也算是感謝上一世他們對她的照拂。
另外她還想多買幾個會武功的放在家中,看住父親和弟弟。盤算著手中的銀票,實在是錢到用時方恨少。
翌日,她和木蓮二人又喬裝成男子,走狗洞出府。
木蓮是越來越搞不懂,自家姑娘這段日子真是太奇怪了,總干一些令她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回,姑娘又叫她喊了她的準姐夫和順一起去人市賣仆從,這么大個沈府買下人,還用親自去人市?哪家的不是牙婆精挑細選些身家清白之人送來府上供人挑選?
姑娘不讓她多問,她只能閉著嘴把話憋著。
和順牽出昨日姑娘帶回來的馬,這馬通體烏黑如緞,四蹄雪白,是關外名駒烏云踏雪,最有趣的是這馬竟也看人。
和順看著那馬見了她,主動湊上前去親近,抱怨道:“姑娘,昨日我親自好吃好喝伺候它,今日再去馬廄里牽它,還對我甩眼子哼氣兒,不耐煩得很,還以為它脾氣大著,今日一見,原來它也會分人!”
“真的嗎?”沈露華摸著馬脖子笑得開心,莫非人和馬也分眼緣,這馬對她一見鐘情?可有些意思!
騎馬慢踱,一路穿街走巷,領著她們二人來到一處鬧中取靜的院落,和順讓人把馬牽下去好生照看著。
院子布局看起來頗為講究,正是梔子花開的時候,院子正中間一株梔子花樹掛滿潔白的花朵,散發出一陣陣馥郁甜香。
領路的跟和順一路寒喧著,將他們領進一間屋子里,剛剛坐定,就有婢女上來奉茶水。
一名身著大紅綃紗衣裙的女子搖著絹扇笑盈盈地走上來給她行禮:“聽聞沈姑娘大駕,實在不勝榮幸!奴家袁氏榛娘有禮了。”
買賣人口這種事情,真實身份自然隱瞞不得。她的男子裝扮,主要是為了方便在路上行走。
她一向對這種妖嬈的婦人提不起好感,聽聞她名下還有幾處娼寮,關著一些長相平庸的貧苦女子,平日里以泔水為食,接的客都是些販夫走卒,折磨至死便往亂葬崗上一扔,每年全國各處跑,碰上大災年,不花一文一厘就能帶人回來,這種缺德營生做了多年,在黑市上也是大名鼎鼎。
她淡淡地回了句,“袁老板客氣了。”
袁榛也不甚在意,仍舊熱情地道:“不知沈姑娘今日來,想挑點什么回去?”
“你這兒可有身體健全,武藝不錯的十二三歲少年?”
袁榛團扇半遮面,嬌笑道:“自然是有的!”說完喚了剛剛那個領路的帶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