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樓上已經有多人往水下跳,可見那片水域有夠深,不會有危險。
她管不了那么多,他不會水,她會。將沈岳推到窗邊,趁其不備,抱起他的腿往下一翻,隨著沈岳的呼喊聲,很快傳來撲通一聲巨響,與此同時,她也跟著跳下去。
落入水中沉了一段,她開始往上浮,沈岳就在她身旁亂撲騰。她抱起沈岳的脖子,將他的頭托出水面,艱難的朝著一旁的渡船邊游去。
沈岳嚇得不輕,一直哆嗦著抖個不停,她用盡力氣把他往渡船上推,“沈岳,別怕,用力爬上去就安全了。”
沈岳也很努力,就是手腳不怎么聽使喚,幾次爬了一半又滑進水里,好不容易爬上渡船,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反身來拉他的二姐。
他還哪有力氣拉她,沈露華自己扒著船舷朝上爬,才爬上去,就見眼前一道身影飛過,緊跟著一道溫熱腥粘的液體斜灑在她臉上。就在她身旁,有個東西落入沈岳的懷抱,她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液體,轉頭一看,沈岳正抱著個血淋淋的人頭,那人頭還睜著一對大眼睛瞪著沈岳,死不瞑目。
沈岳本是下意識地用手去接,沒料到落入手中的竟是顆溫熱的人頭,一時愣住,緊跟著,沈露華一腳把那人頭踢飛出去,上前將沈岳抱進懷里安慰:“別看了,沈岳,別看了,沒什么大不了,你別怕,有姐姐在這兒。”
沈岳還是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宋銘站在離他們不遠處,扔了手上滴血的刀,從身后鐘淮手里接過一張大弓,搭上羽箭,輕松把弓拉到極致,對準前方水面上施展輕功瘋狂逃命的高縝,箭矢破空而出,瞬間穿透高縝的心臟。
此時的宋銘身著暗紅色曳撒,長身立于渡船頭,夜風將他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他輕蹙眉頭,抿著薄唇,靜靜看著高縝在前面那條渡船倒入水中,發出撲通一聲巨響,回轉身把大弓扔回給鐘淮,似是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臥坐在渡船上的姐弟二人。
沈露華茫然四顧,紅楓樓里打殺還未停止,湖面上漂浮著數具殘缺的尸身,圓月灑下皎白的光線照在湖面上,依稀可以看見,湖水漸呈紅色。
她抬頭看向眼前的人,此刻的宋銘猶如地獄里走出來的殺神,長身直立,氣度冷煞,看到剛剛落入水中高縝的尸體浮出水面,嘴角微微牽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渡船因先前的打斗受損漏水,漸漸開始下沉。不遠處有畫舫朝著渡船靠過來,宋銘輕輕一個縱身,落在畫舫上。
沈岳還在昏迷,身下的渡船眼看著一點點往下沉,剛剛拖著沈岳在水中那一段已經讓她精疲力盡,若是再掉進水中,這附近全是尸體,又沒有別的船,能不能帶著沈岳回到岸上,她沒有把握。
“宋彥卿……”
她沖著畫舫大喊宋銘的字,里頭便充滿了乞求的味道,她想求得他的幫助。
宋銘恍若未聞。
此時的他如一頭正在獵殺的豹子,警惕而優雅地巡視水面上的動靜,這緊要關頭,他哪兒有時間去做好事?與他們也沒什么交情,他們的死活與他何干?
鐘淮還站在渡船上,認出了他們姐弟二人的身份,習慣了做老好人,他又自做主張,上前抱起昏迷的沈岳,率先跳上畫舫。由于沈露華是女子,他不好動手,上去后,放下繩梯,讓她自己爬上來。
沈露華用盡力氣,無比狼狽地爬上了畫舫,心里想的是木蓮還有徐明允,不知他們兩個現在怎么樣,有沒有危險,遂開口對鐘淮道:“鐘大人,還有兩個人,剛剛同我一起,還在紅楓樓三樓,你能不能幫幫我,把他們帶出來?”
鐘淮問道:“他們叫什么?”
“木蓮和徐明允?!?p> 此時的紅楓樓已經整個被錦衣衛控制,起火的地方也被澆滅,無辜人員只要不違反禁令跳水逃生,均不會有性命之憂。
鐘淮轉身吩咐錦衣衛去樓里尋找,爾后又將沈岳帶進畫舫中一間屋子里,“他背后有燒傷,不是很嚴重,我讓人幫他清理一下上點藥。沈姑娘不妨也去清理一下?!?p> 鐘淮說完,進來兩名女使,帶她去了另一間房。
房間里有面銅鏡,她從銅鏡前走過,方才看見自己的樣子有多可怕,頭發濕亂地貼于臉上頸上,滿頭滿臉的血污,難怪兩名女使看她的眼神怪異。
她并沒有受傷,血污全是宋銘在渡船上殺人時所濺,她甚至偏激地想著,他是不是故意而為,那血怎么能那么湊巧,不偏不倚大部分灑在她臉上。
事實上宋銘確實是故意,他當時完全可以輕輕一刀結果了那個小嘍啰,但見這對姐弟爬上渡船,他便改了主意,想要嚇一嚇他們。沒想到,他真正想嚇的人,似乎并沒有嚇到,她甚至還能上前一腳踢掉那顆頭顱。
沈露華清洗完,女使給她換上一套女裝,她心中掛念著木蓮和徐明允,剛想去找鐘淮詢問,就見有錦衣衛帶著木蓮和徐明允上了甲板。
兩人似乎嚇傻了,特別是徐明允,抱著木蓮的胳膊不撒手。木蓮見著她,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姑娘,您沒事真是太好了!您可找到二少爺了嗎?”
還好他們都平安無事,“找著了,他就在這畫舫上,受了點小傷,剛剛驚著了,我正要去看他?!?p> 徐明允放開了木蓮,轉而拉著她的胳膊,“二姐,我怕!”
“別怕!咱們都沒事了!你是男子漢,要勇敢,這么拉著二姐,會被人笑話,知不知道?”
徐明允也知道男女有別,點頭收回手,“嗯!我要勇敢!”
她正細心安慰徐明允,遠遠聽見沈岳鬼叫的聲音,這會兒應該是蘇醒了,立即讓女使帶路,去看沈岳。
她推開門,沈岳一看見她,火氣沖天,“二姐,你缺不缺德?我說了不會水,你非把我往下推,差點就淹死了,還好我命大,聽說我是被二姐夫給救了,這回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她愣住了……
他似乎記憶短暫受損,完全不記得落水之后所發生的事情。她剛剛是擔心沈岳受了刺激,怕他又象前世那樣,神志不清,如此倒也是件好事。上一世他的燒傷正在臉上,留下一道赤紅凹凸不平的可怖疤痕。這一世燒傷在背上,那便沒什么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