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空氣中都彌漫著熱氣,院落中的花花草草都有些耷拉,孫十娘命小廝將井里的西瓜撈出,端了一盤送到了楚冷淞的書房以解暑熱。
午飯的雙色剁椒魚頭只有他們兩人享用,便直接端到了書房用膳。
“云兒這丫頭總會到歲數的,這女兒身如此瞞下去,怕是不妥吧?也該讓她早日適應適應……”
孫十娘是看她和楚風的相處,朗已有意,那女子嘛,一點都未開竅,長此以往自然不妥,便柔聲細語念叨。
“那便等到了時候再說罷。”
楚冷淞自然有他的堅持,每每提起,都是這么一句回話。
見孫十娘埋頭吃魚,沒有做聲,他便又佯裝咳嗽,清了清嗓子。
“女子一生,不全為嫁人生子,得有自己的追求,實現生而為人的價值不是?這一點你自然是最為清楚的……”
說話間,還時不時的瞟向孫十娘,觀察她的表情。
“今兒這魚真是新鮮,味道也恰到好處,鮮香嫩滑,他們是沒這口福啊……”
因為十娘這想法也不是第一次提出,每次都得到這樣的回應,心里自然有些不悅,不過,也不好再勸說,便干脆住了嘴。
“昨兒夜里特地讓晴空去找船夫留的,自然是新鮮得很。”
“嗯嗯,新鮮新鮮,好吃得很……”楚冷淞連連點頭附和。
“云兒最近表現得不錯,聽說對案件也提了不少建設性意見,這幾日,我見她心神恍惚,臉色也常常不好,等眼前這案子破了,可否準云兒幾日休息?”
說話間,孫十娘已將魚頭的兩處最為滑嫩的魚臉肉夾入了他的碗碟中。
“自然是可以,也讓她多跟你學些廚房的手藝。”
正吃得滿意,門外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稟告老爺,竊賊抓到了。”
上前的是青龍,他拱手報道。
這次追捕也算是不易了,楚冷淞聽了,卻也并不意外。
“就交由風兒和云兒兩人審問便是。”
“喏。”
青龍應聲正退,孫十娘喊住了他。
“可有人受傷?”
“回十娘,并無人受傷,且,云少爺還得了件寶貝……”
“寶貝?”
孫十娘下意識的反問一句,那楚冷淞臉色倒是不對勁了。
瞟了一眼,十娘便立馬意識到,這云兒眼里的“寶貝”,可不是老爺這會兒想聽到的……
“無人受傷便是大吉,無此甚好,你先去忙吧。”
未等青龍開口回答,孫十娘便立馬轉了話鋒,青龍識趣,便點頭退出了門。
待青龍不見了身影,楚冷淞竟加快了吃飯的節奏,三兩下便吞了一大口。
見他那模樣,孫十娘不禁捂嘴笑了起來。
“你啊,縱使百來歲,也還是這般模樣。”
然而,這般模樣,也只能在孫十娘面前才能見到。
“你就嘴硬吧……你啊,吃慢些,不急這三兩口吃飯的時間……”
一大口飯菜吞咽了下去,楚冷淞伸了伸脖子,又喝了一大口水,這才緩緩說道。
“這次案件雖只是個盜竊案,因牽涉劉姓村,關乎民生,上頭重視得很,然,這兩個孩子也到了該獨當一面的時候了……”
嘴上雖是這么說,匆匆又吃了一口,便悄么聲兒的趕去后堂,偷偷的聽審去了。
“堂下所跪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上堂坐著的便是身著絳藍色官服的楚風了,他壓低了嗓門,一改往常,威嚴肅穆了不少。
“草民王麻子,不知所犯何罪,官爺為何如此興師動眾的抓我……”
“呵呵,王麻子……這可是個聲滿天下的好名字啊……如今是編也懶的編了……”
一聲嗤笑,從楚風的腳邊傳出,沒錯,本應站在一旁的楚想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堂桌之下,手里把玩著她繳獲的那件寶貝。
在驛站抓捕那人之時,在他住處的床榻底下搜繳出來的,用于偷糧運糧的滑輪組之類。
拆解下來,正好解了焊鐵寶馬的問題,連鐵匠坊都不用去了,于她而言,可不就是頂頂好的寶貝么。
眼前,那人跪坐著,莊嚴肅穆的官堂之上,既不哆嗦,也不膽怯,似有認命,早就料到有此一遭的意味,又有些桀驁不服的神色在。
如此“草民”,楚風自然是要好生治一治的。
“堂下跪著的可當真是王麻子?!你且速速說來,你家父家母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又以何業營生?!”
驚堂木一敲,那人雖然嚇得身子一震,臉上卻還是那般神色。
“草民雖是莽夫,卻也不癡傻,王麻子確是草民之姓名……”
“官堂之上,豈容你妄言,本官問你一句,你便答一句!你本姓,可是劉?!”
跪著的人話還沒說完,卻越說越振振有詞,又一聲驚堂木,斥聲而下,堂中瞬然肅靜。
“劉”一字,說的格外重。
重到讓堂下那位風云不變的臉上有了微微的顫動。
“草民……”
“是?!或不是?!”
不等他多言,楚風厲聲逼問。
那人已經開始有些許的慌張了,雙手扶在膝前,將衣裳抓的皺縮了起來。
“官爺問你一句,你便答一句,若有半句妄言,我們查一查便知,到時候,數罪并罰,定叫你后悔莫及!”
青龍上前斥聲,用佩刀重重壓了壓那人的肩背。
頓了頓,那嫌犯不甘心的點了點頭。
“既姓劉,為何瞞叫王麻子?為何藏身于驛站,佯裝店小二?睡榻之下搜出來的工具又是所作何用?劉姓村的盜糧案可是你所為?!速速如實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好一句步步緊逼,不明則厲。
后堂坐著的楚冷淞倒是聽著舒心得很,不等那嫌犯認罪,便背著手,滿臉笑意的從后門繞出了屋子,嘴里咂摸著,又惦念起孫十娘的甜湯來了,腳步又輕快了不少。
楚冷淞還未走出門,果真就聽見堂中傳來那嫌犯的求饒認罪之聲。
“官爺饒命,官爺饒命……草民有苦難言,偷糧并不為牟取私利,只為了泄憤報仇。本想著偷了幾日便還回去,誰知鬧到了府衙之上……”
那一聲驚堂木再響,那嫌疑人腦海中猛然間回想起這段時間在驛站所見,他們尋案司上下查案來來回回的經過,嚴謹勤勉,必然早已有了自己的證據才下手抓捕的,心中的防線頓然崩塌了。
“念在物歸原主,并無損失的份兒上,饒了草民吧,草民知錯……草民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