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下是來做入幕之賓的
夜色如墨,月影朦朧,整個琴湖被罩上一層白霧,添了裊裊詩意。
在這里,每天都會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發生。
正值初夏,夜間游湖的好時候,一艘滿掛華彩的畫舫在月影中影影綽綽地行駛在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游船中間格外引人注目。
甲板上,一名粉衣華冠的富家公子手持長鞭直接揮在了瑟瑟縮縮的年輕男子身上,男子跪在地上,看其穿著,像是個和尚。
男子忍不住,大聲呼道:“啊......”
富家公子揚了揚手中的鞭子,輕蔑地道:“你個以色侍人的下作東西,也敢如此玷污他,也配?”說著又向地上之人抽去。
畫舫附近,一艘不算華麗卻略顯精致的小船內,君皓月看得不禁咋舌,“這胡家小公子當真是個不知道憐香惜玉的。”
“他怎么如此暴躁?”趙嘉煜不答反問。
“他今日去了一趟梨南院,找了一個神神叨叨的人嚇了他兩句。太常寺卿的這位寶貝兒子慣會給他爹添亂的,這次也知道自己的禍闖大了,這會兒多半還在琢磨餿主意呢。”
甲板上的胡瑋像是正在氣頭上的樣子,把鞭子一扔,俯下身扯著那年輕男子的衣領,將他拉了上來,喝道:“以后誰再敢穿這衣服,我見一次打一次。”
說著又把那人狠狠地推倒在地,怒道,“都給我滾!”
被打的那男子一刻也不敢停留,跌跌撞撞便往船艙內走去。
眾人也一哄而散,轉眼人聲鼎沸的甲板上,只留了稀稀拉拉幾個人。
胡瑋寒著臉,飛身一躍,往岸上去了。
眼看著他騎馬朝城門方向而去,君皓月足尖輕點,跟了上去,今晚,他想親自去看看。
琴湖之上依舊熱鬧非凡,人們迎來送往,少了誰都無甚關系。
夜已深,城外的農民早就回到家中,動作快的已是熄燈歇下,等待著第二日東升的太陽,便是年輕男女,也是就著暗星殘月,相擁而臥,只剩幾只大黃狗聽見了陌生的聲音汪汪叫個不停。
胡瑋來到一個莊子前,守莊子的人大約都睡了,在門口半分光亮也不見。
他一腳踹門進去,霎時里面就亮起了燈,同時,幾個人沖了出來,一見胡瑋立馬迎了上來,“公子。”
胡瑋熟視無睹,徑直往西院而去,西院里邊燈早就亮了,一只黑犬沖出來蹭了蹭他,他也沒有理會,朝里間走去。
推開門,一個身穿老僧衣的和尚正在蒲團上打坐,那和尚輕閉雙眼,手捻佛珠,仿佛與世隔絕,即使腳上拷著那樣粗的一根鎖鏈,他也恍若無物。
這和尚正是石安寺失蹤半月的慧空大師。
“慧空大師,風未動,幡未動,你的心如何像是驚濤駭浪啊?”胡瑋往椅子上一坐,自己為自己斟了一杯茶,笑道。
慧空不語,繼續默念佛經。
胡瑋收了笑意,走過前去,跪坐在他的面前,一只手緩緩抬起,撫在他的臉上,低喃道:“你就這么不愿意看到我,正眼瞧我都不屑?”
他說著便擁了上去,也不管慧空是否愿意,慧空高大,把胡瑋襯得越發小鳥依人,“你分明是對我有情的。”胡瑋低聲說著。
慧空睜開眼,他眼中一片死寂,仿佛世間一切與他無關,突然,他的視線轉到窗子的方向。
君皓月在窗外直勾勾地盯著屋內,這種場面在梨南院他倒是見過不少,不過這對象是出家人,瞧著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他看著里面,里面的慧空也望向窗外,眼神微閃。
君皓月并不怵,回望著他,二人通過那小小的縫隙,竟像是在對視一般,而此刻的胡瑋卻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突然慧空抬手,一根銀針刺向懷中之人的后頸,胡瑋還未反應過來,便倒在了慧空的懷里。
慧空一手抱住他,一手置于胸前,念了句“阿彌陀佛”,將人小心放在榻上,又為他蓋好薄毯,開口道:“施主來了許久,應不是來做梁山君子的吧?”
“自然不是,在下是來做入幕之賓的。”君皓月一邊說,一邊推門走了進去。
“施主不必折辱貧僧。”和尚不怒,只是定定地看著來人,答道。
“折辱你?慧空大師,你是認為旁人都跟你這失蹤的得道高僧一樣得閑?”君皓月坐在凳上,雙眼含笑凝視著面前的慧空和尚。
慧空一時被堵住,沒有說話。
“袁先生,潤王殿下要見你。”
一陣風吹過,晚風從窗戶縫隙中漏了進來,慧空打了個寒顫,竟是雙腿一軟,跪了下去,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嘴中說道:“殿......殿下要見我。”
君皓月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是的,走吧。”
順著他的眼神,慧空看著自己腳下的鏈子,又轉身看看躺著的人,伸手從那人的懷中摸出一把鑰匙。
半晌過后,只聽院內黑狗嗷嗚兩聲,天地間又恢復了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