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何事情都有他的雙面性。

　　直播當然也不例外。

　　直播就像是一把雙刃劍一樣，深深的刺進了林瑾的腦子里。

　　既是解了他一時的燃眉之急，給了他一時之間足夠周轉的金錢。

　　但是另一方面，直播又是繼續供養林瑾養成他大手大腳花錢，肆無忌憚的虛榮的養分。

　　讓林瑾一直到從大學畢業，都還沉浸在“自己很能賺錢，所以多花一點也沒有關系”的虛假泡沫之中。

　　于是，林瑾的口子就越開越大，越開越大，一直到后來，連直播都堵不上林瑾開的窟窿了。

　　他沒辦法，不得已，只能問室友借錢，問同學借錢，借來借去，拆了東墻補西墻。

　　所以說，林瑾對別的不熟悉，但是對怎么寫借條這件事，是百分百的絕對熟悉。

　　但這也是導致林瑾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到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只能靠著上這種直播節目來賭賭運氣。

　　林瑾擠出來一個有點生硬的笑容，告訴經理說：“謝謝經理，我會寫借條的。”

　　然后刷刷刷的就提筆開始寫。

　　借條。

　　本人林瑾于2021年6月20日星期日，向x餐廳借款一千五百元整。

　　將于三月內（2021年9月20日之前）歸還全部。

　　簽名：林瑾。

　　林瑾寫完之后，就把借條從小本子上撕了下來，弄成單獨的一張，然后又細心的把原本跟在這一頁之后的那一頁紙張也給撕了下來，折了兩下，弄成小小的一塊兒之后，塞進了自己的衣兜里。

　　——他怕將來經理會把后面這份印上了前一頁筆跡的紙拿去修改成為另外一份借條，來訛詐他。

　　這一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完全不避諱任何東西，也絲毫沒有在乎一旁站著看著他的經理的內心感受。

　　經理在一旁看著他的動作，心里冷笑一聲。

　　真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本身是該夸一聲這個小伙子有防備心，做事周全的，但是……這做事兒也太不避著人了！

　　甚至經理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林瑾就是故意膈應他來著呢。

　　經理暗暗咬牙，心里想著，千萬不能和這種小人計較，忍住忍住，宰相肚里能撐船……

　　就這么暗自默念了好幾遍，才把心頭那股子邪火給壓了下去。

　　林瑾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把借條遞到了經理的手上的。

　　“經理，寫好了，您簽個字兒吧。”

　　說著，林瑾把筆也遞了過去。

　　經理從善如流的接過。

　　但卻在看到這張借條的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什么？？

　　一千五百塊？？

　　林瑾只需要問餐廳借一千五百塊？？

　　他不是說自己身上只有五百塊錢了嗎？這……這就算是都加起來也不夠買秦牧一件短袖的啊！

　　這個林瑾到底在想什么？

　　經理顯然是被震驚到了，他連偽裝都懶得偽裝了，直接保持著剛才被驚訝到的表情，微微瞪著眼珠子，問林瑾道：“你問公司借一千五百塊錢？只要借一千五百塊錢？”

　　林瑾點頭。

　　經理又問他：“你知道秦先生這一身衣服，是多少錢嗎？”

　　林瑾其實并不清楚具體的價格。

　　但他認識好幾個賣假貨的微商啊！

　　他反正是認不出來秦牧這一身的具體牌子和型號，但是那些賣假貨的微商肯定認識啊！

　　到時候把衣服拍一拍，發給那些微商。

　　恐怕搞定這一身都不需要兩千塊錢呢！

　　林瑾心里是這么想的，但是他不敢這么說。

　　他只是沉默著點了點頭：“知道的。”

　　經理原本以為他不知道，還想著給他科普一下，告訴他置辦這一身，沒有兩三萬是下不來的。

　　但是看林瑾這個樣子……經理也就懶得多說了。

　　這小子剛剛還防備著他呢，這時候要是再多說什么，恐怕這小子都要以為是餐廳和秦牧合伙，聯合起來坑他了！

　　原本這種事就可說可不說，這也不是經理的職責范圍。

　　說了是情分，不說是本分。

　　但是他和林瑾之間，又能夠有什么情分呢？

　　是林瑾給餐廳造成的損失是情分，還是林瑾剛才防備自己的樣子是情分？

　　想到這兒，經理也就閉了嘴，不再多言。

　　反正這張借條是林瑾自己寫的，夠不夠的都和他沒關系。

　　經理于是也就不再多說什么，爽快的簽了字。

　　然后對林瑾說：

　　“給，去財務處拿錢吧。”

　　“本來我們說好的是一個小時之內，你把衣服買回來。”

　　“但是剛才在這個房間里，也浪費了一些時間。”

　　“也就是說，你現在還剩下四十五分鐘了，借完錢就趕緊過去吧！”

　　林瑾聽了這話，先是一愣，然后飛也似的躥了出去。

　　經理在他身后冷笑了一聲。

　　這小子，看起來是個聰明的，但實際上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啊！

　　一部分剛剛從秦牧直播間里被分流出來看熱鬧，想要看個林瑾的結局的觀眾們，也終于算是看到了林瑾的結局。

　　被開除，被借錢，被限時。

　　但觀眾們似乎仍舊不覺得解氣，還是在直播間的彈幕里瘋狂的罵著林瑾。

　　“明人不說暗話，我討厭林瑾。”

　　“我是普通人，我討厭林瑾。”

　　“林瑾，惡心。”

　　“林瑾，垃圾。”

　　“……”

　　“你們咋罵個人還刷起隊形來了？？”

　　“因為這是林瑾的直播間啊。”

　　“我怕他看不懂人話，所以只能用最簡單直白，通俗易懂的形式來罵他。”

　　“不過這個林瑾也真的是好笑。”

　　“我到現在還是弄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故意去潑秦牧。”

　　“我也無法理解，這不是損人不利己嗎？？”

　　“？？？什么什么，我錯過了什么？”

　　“林瑾是故意的？”

　　“他故意潑秦牧？”

　　“……對啊，你缺課了兄弟。”

　　“剛才經理把林瑾的事情都描述了一遍，說自己在監控室里都看到了，然后林瑾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一下子就變得煞白。”

　　“這明顯就是心虛啊！”

　　“而且也一句都沒有反駁。”

　　“你想想林瑾的性格，這種事都不反駁不回嘴？”

　　“這明顯就不是不反駁，而是沒法兒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