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繆妤走到一棵樹下，面朝著帝宮內的樓，輕輕舒了口氣，笑一笑說道：“歐陽莊主，我們合作如何？”
“你有什么籌碼，覺得你能開這個口。”
“有沒有一種可能，歐陽莊主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歐陽昃楓沒有說話，也沒有看眼前女子。他手上的劍還在葉崢游手里存放，因為帝宮大殿內不允許私配武器，索性葉崢游也無心入宴，就直接給了他。
屈繆妤注意到了人手上無佩劍，說道：“歐陽莊主還是不持劍，更為清雅一些。”
歐陽昃楓并未搭話，屈繆妤的眼神里面卻未曾失落。她永遠那么自傲，根本不會因為這種事感到太難過。明亮的雙眸，被燈火映照地星星點點，那張臉，妖媚至極，卻不俗。
“舅舅告訴我很多，當然只是為了我在沒有他陪伴的過程中，能有自己的計劃和抱負，不是用來拿捏你們歐陽家什么的，你大可放心。”
“你想從我這交換什么。”
“我可沒那個意思，只是真心合作而已，交換這個詞，我不喜歡。”
“你現在只能交換，合作的代價太多。”
“我如果沒有膽魄，怎么會開口說這話呢？”
歐陽昃楓依然平靜，站在他面前的仿佛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樣。他想著，自己從來不會和無知之人爭辯什么，不過對于志稚齡小童，他倒是會心平氣和很多。或許，以后若有兒女，他也應該是為溫和父親，而不是現在這般，別人眼里的冰冷人物。
屈繆妤見人還是未曾說話，便想著，此人話少，那好看的皮囊下面，必定有一個了不得的光景。她的直覺不會有錯，高冷無趣的人物，她見識多了，而像歐陽昃楓這般，有著獨特吸引力的，還是第一個。
說不上來的感覺，很是神奇。她既然不排斥他，那么他一定有著有趣的一面，只是現在，她還沒有發現到底是什么而已。
“我把我所有的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可以給莊主一條線索，方便你們查找真相。”屈繆妤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手背，淡笑道：“我要的，是希望莊主出面，讓柳理理升遷，到帝都成就事業。”
不可。歐陽昃楓心中第一念頭便是這兩個字，但是未曾說出口。如今柳理理已及冠之齡，但是安分小地方當他的司庫大人，這么多年也未曾生什么事端。
可是他畢竟是滅亡之國的太子，如今安心在黎郅國生活，也不得不防，怎么可能讓他進入帝都，那簡直是“引狼入室”。就算他如今是一個清朗的人物，感恩戴德的作風，恭敬有禮，可誰又能知道，那副一笑泯恩仇的樣子，會嚴嚴實實地蓋過他心里的滅國之辱？
誰也未可知，誰也不能輕易下斷論。
“歐陽莊主不信任他還是不信任我？”
“你們太過于親近，對你來說不是什么好事。”
“我可以理解為，歐陽莊主在關心我么？”
“不需要我關心，木鳶院會徹查。我只是希望，你們可以安分守己。”
“我只是瞧著他可愛得很，整天一個人住在黑漆漆的地方，時間久了，會待瘋的吧？”
屈繆妤笑得渾身亂顫，她在極力掩飾自己的憤怒，身邊這個人，怎么越談越是話不投機了，果真浪費了一心的喜歡。
“他自幼不喜明燈。”歐陽昃楓緩緩閉眼，仿佛這女子妖嬈美艷會讓他心中作梗，不想與她再交談。
“為何？”
“年幼，國葬于火海。”
“我倒是不知，黎郅竟然放火？這和強盜有什么區別。”
歐陽昃楓睜開眼，屈繆妤被他那雙眼神嚇到，突然心悸。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忙咬緊了牙關。索性她聲音也不算大，周圍也沒人在。只有巡邏的士兵，不過已經走遠。
不管是殺伐之日誤撞了燈柱，導致失火，還是黎郅的士兵有意為之，那片火海之勢，差點將鄰國侵襲而盡。
是為殘暴，可也是留理理的父君聽信了小人卜筮之言，將火球投到黎郅，想讓黎郅毀滅。只不過這陰差陽錯，葬身火海的，不是黎郅國，卻成了自己。
“你這只戒指從哪來的。”歐陽昃楓看到月亮偏移，想著也不該浪費時辰，覺得這人也不可能說些關鍵，便直接開口提了。
“我舅舅的身上一直帶著它，聽說是一個高人給他的。我年紀小的時候，哪管什么高人，這東西在小時候的我眼里，那簡直奇丑無比。我那個時候，喜歡亮晶晶，閃著光，五顏六色的飾品。所以，發現他有這個，我也不會多問。”
看來，戒指的出現，至少也有十年。歐陽昃楓想著，感覺有人看著他。側過額頭，看到了遠處一棵樹下，盤膝蓋坐著一人。看不清人相貌，只看得出那人頭上有一顆淡淡反光的星點。
是她額前的墜子么，不知道怎么，距離這么遠，還是知道那就是她。
“直到我聽到些風吹草動，說墨白山莊的人在懷疑自家出了細作，而那人，指頭上有雞血藤戒指。我還在想，這是在說墨白山莊的細作，在和我舅舅勾結么？而且這細作還不是一般人，是曲湯湯。”
歐陽昃楓沒有說話，默認了這些事。
“不過，你們也挺奇怪。為什么會懷疑我們在墨白山莊安了奸細。為什么不想著，帝王的阿姐，在我們這安插了眼線或者結交了做飯好吃的朋友？”
歐陽昃楓自覺慚愧，但又無法狡辯，也無法認同她的話。理雖如此，但韓逍客，確實算不上什么正派。懷疑細作，也是因為那把琴出現在墨白山莊的湖底在先，后來才發現了雞血藤戒指而已。
只不過，琴的事情，現在還只有他、葉崢游、畫凝言知道。
他們暫時不把這件事的消息傳出去，需要等待時機。
至于是什么樣的時機，他們也不清楚，也預料不到。
“莊主看來今天只想聽我說了，我還想著，和莊主你一言我一語，好生聊一聊。”屈繆妤看著月光，心中釋然了很多，原來之前的朦朧愛意，也只是朦朧而已。
如今近距離交談一番，發現這人，并不是自己的良人。她輕輕吸了一口氣，說道：“本來想著借用這個戒指和你找話茬親近親近，現在突然有了別的想法，倒讓我不想再給你說這個戒指了。”
她的這個想法，自然是不要歐陽昃楓做她的心上人，可歐陽昃楓不知道，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以至于他側首看她時，那雙眼睛，讓屈繆妤心尖兒一顫。
不得不說，他長得果然非同一般。屈繆妤想著，自己的審美賞識度，一直都很高。
出神之時，見遠處晃晃悠悠幾盞引路燈籠走了出來。
“看來有人離席了，這般不給二殿下面子，真是讓我好奇，到底是何方人物？”
歐陽昃楓心里清楚，徐植離開了，他們的計劃已經開始執行。
屈繆妤呼了一口氣，側過腰身望了望天，“莊主，今夜雖是弦月明明，群星璀璨，可我總感覺，一會兒要刮風了。”
屈繆妤的心口悶得慌，每次突如其來的變天，都會讓她有種感覺，那就是心口壓得沉。也許是自幼藥湯灌得多，邪術用的多，讓她遭受了反噬。她是有些后怕的，而且隨著年紀增長，這種害怕，讓她總覺得自己要死于非命。
歐陽昃楓看著她，屈繆妤半垂著睫毛，神色算不上難受，可也沒了往日嬌縱清朗。
她年紀尚幼，怎按了一副勢力的心。這樣的年紀，雖比他妹妹年長十歲，可二人均是稚嫩期。燦爛模樣，也應該和歐陽婉兒差不了太多才對。歐陽昃楓不再看她，想著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權勢之家，怎有童趣一說。
“不舒服么。”
“舊疾。”
“未曾醫治，還是無藥可醫。”
“心病。”
屈繆妤伸手過去，歐陽昃楓抬手接了那枚戒指。
“我舅舅不會在你那安插眼線的，他是個商人，縱使覺得你們的朝政權勢有多厲害，也不會向往。”屈繆妤冷笑一聲，“你們不懂他，我懂。拿著東西去查吧，柳理理對我有恩，我想給他一些東西。如果我剛才提的交換方式你不同意，就當欠我一個人情吧。我相信你的為人，我幫了你這么重要的忙，你不會遺忘。”
“多謝。”
屈繆妤沒有執拗于讓柳理理進帝都，是歐陽昃楓沒有猜到的。他以為，她提出這樣的條件，是勢在必得。
她難道沒有什么爭勢奪利的想法，只是想給幫助她的柳理理一個好些的地位么。
眼前的女子又讓歐陽昃楓有了些改觀。她年紀幼小，雖每日顯得爭香斗艷，可她畢竟沒有什么費盡心機，稱得上“謀略”的東西。
也許只是她舅舅韓逍客給她的環境太糟糕，讓她以為，血殺人命換來的東西，只要是自己需要，并無不妥之處。
“姑娘好意，在下記著。查清此事，日后必有謝意。”
“謝意一定要重，方可表示你的誠意。”屈繆妤抬起指尖，按了按腦后發髻，輕咬著字眼說道：“莊內疑有奸細，這可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