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啼曉,趙四起床之時,院子里就只剩下柱子一人。
這會兒,柱子正搔著腦袋,東張西望的在找其他人,見到趙四,他連忙跑了過來,問道:
“四哥,人呢,順子特么跑哪兒去了?”
趙四只隨口說了一句:
“進山去了。”
柱子一聽就急了,瞪起一雙大眼珠子,罵順子不夠朋友;
“媽了個巴子,知道俺睡覺死,也不叫老子一聲,等我見到順子那王八蛋,好好跟丫打一架。”
趙四對這個柱子,也是倍感無奈,抬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道:
“別特么胡咧咧,是我讓順子把你留下的。”
看到柱子摸著腦袋,不置可否的樣子,趙四接著說道:
“柱子你聽好,等會兒跟我一起上山,找機會把老七搶出來,這回咱是要動真格的,你小子別壞了老子的大事……”
趙四這般囑咐了一句,丟下露出興奮之色的柱子,走去堂屋尋趙大郎去了。
片刻之后,兩人走出堂屋,趙大郎在院子里,準備了一籮筐草藥。
而趙四則叫上柱子,進屋換了身衣服,倆人裝扮成店伙計的模樣。
這會兒,趙大郎已是將草藥裝滿籮筐,趙四拿起一根扁擔,示意柱子,兩人來抬這個籮筐。
柱子斜眼瞅了瞅那筐草藥,伸手就提了起來,咧嘴憨笑著,道:
“四哥你歇著,這點玩意兒,俺自己個兒就成,不用你抬。”
趙大郎見了,搖頭苦笑,率先走出院子。
趙四瞪了柱子一眼,讓他把刀藏在草藥筐里,然后把扁擔的一頭遞給他,兩人抬起草藥筐,跟在趙大郎的身后,走出院子往山里行去。
進山的路徑蜿蜒曲折,周圍多是茂密的林木。
一行三人翻過兩道山梁,穿過幾個山坳,腳下山徑變得若隱若現,不時有齊腰深的葦草,遮擋住路徑。
若不是有趙大郎引路,趙四等人即便進得山來,想要找到土匪巢穴,怕是也要頗費一番周折。
三人沿著山徑前行,趙四忽然發現旁邊的樹上,有用刀砍過的白色痕跡,知道是精明的順子,留下的引路標記。
穿過一片樹林之后,路旁的標記更加明顯。
見此情形,趙四意識到,順子盯緊了先前的那個花舌子,這會兒,估計已經摸到土匪們的老巢。
即便是不用大哥引路,他也能依照順子留下的標記,找到土匪老巢所在的位置,于是,就勸著趙大郎回去;
“大哥在山里做生意,最好別和這伙土匪照面,有順子留下的這些標記,輕易便可找到土匪藏身之地。”
趙大郎卻不肯離開,隨口懟了趙四一句;
“老七也是俺親外甥,以為就你疼他!”
趙四頓時啞口無言,知道大哥不會離開,便沒再言語。
三人繼續前行,翻過一道山梁之后,前面不遠處的樹林里,忽然傳出聲響,伴有孩子的一聲驚呼。
趙四等人聽到動靜,立刻止步,仔細辨別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柱子早已按耐不住,伸手抽出藏著的鋼刀,貓腰摸進了樹林。
趙四不放心柱子,與趙大郎一起,緊隨其后,進了樹林。
悄然摸至近前,發現樹林里是順子,他領著兩個人,尾隨那個下山送信的土匪,來到這片樹林,制服結巴救下了吳經民。
順子身旁站著的吳經民,見到趙四,已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哽咽著道:
“舅老爺……”
趙四經常去貴和堂,自事認識和七女從小玩到大的吳經民,連忙上前,止住他的哭聲,低聲問七女現在怎么樣了?
吳經民哽哽咽咽著,說了個大概情況。
趙四知道老七還活著,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送信的那個結巴,已是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頭求饒,‘好漢饒命’幾個字,憋得他臉紅脖子粗。
順子在結巴的身上,搜出十塊銀洋,一封信,還有七女的半截手指頭。
趙四見了,恨得是咬牙切齒,脖子上的幾道青筋爆起,忽然抬起一腳,踢得結巴倒仰出去。
柱子早已按耐不住,趨步上前,一刀結果了結巴的性命,嘴里罵罵咧咧著,在結巴的衣服上,擦抹著刀上的血跡。
吳經民嚇得又是一聲驚呼,趙四拉著他來到趙大郎近前,道:
“大哥,你帶著經民先下山,有他跟著,行事不便。”
趙大郎看了眼,嚇得臉色蒼白的吳經民,知道孩子小沒經歷過事,帶他上山的確不行,只好答應下來。
臨走,囑咐著趙四小心,這才背起吳經民,轉身下山而去。
趙大郎背著吳經民去得遠了,趙四才如釋重負,暗自松了口氣,轉身問順子;
“這里距離土匪老巢,還有多遠,摸清那邊怎么個情況了沒?”
順子抬手指向一道山梁,道:
“翻過這道梁,前面最高的那座山,就是他們的老巢,共有二十幾個人,手里帶著家伙兒的,也有十一二個……”
“咱的人已藏在附近,只等四哥你過來,便宜行事。”
“給兄弟們交代清楚,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傷著老七。”
“已經交代過了,四哥,還有個事兒。”
順子欲言又止,猶豫片刻才開了口,接著說道:
“俺遠遠的看著,他們說的那個當家大哥,好像是余勇。”
趙四皺著眉頭問道:
“你說的這個余勇,可是縣城里的那個混混?”
“我看著,應該就是他。”
側旁的柱子聽了,忍不住罵了一句;
“這狗日的,今兒個非劈了他不可。”
趙四也是恨得牙癢癢,讓順子前面帶路,一行人潛進山去。
山頂一塊較平坦的空地上,雜亂無章的搭建著數間木屋,一座較大的木屋周圍,三兩個漢子,懶散地在屋外吸著旱煙。
順子躲在遠處的叢林之中,指著那間寬大的木屋,悄聲對趙四說道:
“多數土匪都在那間大屋子里,看樣子,昨晚上喝的不少。”
趙四看了眼那間大木屋,便移開視線,打量起周圍的地形,很快便有所發現。
隨即與順子悄悄退到遠處,找到等在后面的柱子,遙指一間門口站著守衛的小木屋,對他說道:
“柱子,那間應該就是秧子房,你從后面繞過去,干掉守衛,進去護住老七,寸步不許離開他,有近身者就宰了他。”
柱子探身看著那間木屋,悄聲回了句;
“四哥放心,有俺在,沒人傷得老七半根毫毛。”
趙四嗯了一聲,轉而問著順子;
“咱的人你是怎么安排的,藏身在哪里?”
“那間大屋后面已經安排了人手,咱這邊動手,他那里就放火燒房,秧子房附近有兩個人,可協助柱子行事,二狗子三人藏在大屋對面……”
順子指指點點著,給趙四講了人手的安排。
趙四指向,余勇所在的那間大木屋,大多數土匪都在那里,便將其作為主要打擊目標。
隨后吩咐著順子,道:
“就這二十幾個小雜碎,還不難對付,順子你去通知其他人,柱子那邊一動手,所有人沖過去,這次決不能放過余勇。”
順子答應一聲,悄無聲息地鉆進叢林,安排人手去了。
趙四讓柱子去秧子房后面,至少要等一袋煙功夫,待到順子將人手安排停當了,再找機會動手。
柱子答應一聲,貓著腰,繞道摸去那間秧子房。
順子通知了所有人之后,示意不遠處的柱子,可以動手了。
柱子提刀靠近守衛,在那個守衛扭頭之間,手起刀落,瞬間結果他的性命,返身打開小木屋的房門,便看到蜷縮在角落里的董七女。
柱子沒有過去叫醒他,朝著趙四的方向,伸出大拇指,隨后便如門神一般,橫刀守在了門前。
趙四看到柱子的手勢,知道七女無恙,頓時放下心來。
柱子那面動手的同時,順子已領人從藏身之地,迅速沖了出來。
幾人手里的大刀,見人就砍,下手毫不留情。
趙四則直奔那間大屋而去,遇到的土匪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一腳踹趴在地。
木屋之內,還有些頭昏腦漲的余勇,聽到外面的動靜。
他慌忙從寬大的椅子里,跳起身來,透過敞開著的房門,遠遠的見趙四奔這邊而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來不及思考,本能地返身竄向后窗,飛身躍了出去,落地后順勢一滾,瞥見窗下有人正在點火燒屋,火苗已經竄了起來。
這會兒的余勇,哪里還顧得那么許多,手腳并用著,已是貓腰鉆入樹叢,沒命地向深山老林里逃竄。
趙四沖進大木屋之時,余勇已飛身躍出窗外,他只看到余勇的人影一閃,鉆進茂密叢林,緊接著窗外的火勢,迅速燃燒起來。
這時候再追下去,怕是已來不及了,氣得他抬腳踢碎一張桌子。
屋里醉酒的幾個土匪,東倒西歪散落四周,有的抱著酒壇子,含糊不清的說著胡話,完全沒有意識到,已是大禍臨頭。
趙四掃視周圍,懶得理會這些小嘍啰,惦記著七女的安危,轉身走出木屋。
有個慌不擇路的土匪,從外面逃竄進大木屋來躲避,被趙四反手一拳,那人便哼也不哼,癱軟在地。
此時,外面空場上的土匪,已被順子等人制服,或是被打趴在地上,少數幾個在叩頭求饒。
趙四擔心七女的安危,快步走出大木屋,便直奔秧子房。
柱子依然橫刀站在秧子房門前,身前躺著兩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木屋之內,驚恐萬分的董七女,睜著恐懼的雙眼,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看到七女安然無恙,趙四這才放下心來,抬手拍了拍柱子的肩膀,沒有說話。
柱子嘿嘿地笑了。
董七女看到趙四走進屋來,起身撲進他的懷里,手臂緊摟著他的脖子,帶著哭腔說道:
“老舅,他們剁了我的手指頭。”
說著‘嗚嗚’哭了起來。
“老七別怕,小舅帶你回家。”
趙四柔聲安慰著外甥董七女,抱著他走出了秧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