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孫家的側門開了…
“哎呦呦…”
“哎呦喂…”
……
“啊!老家伙你…”
一把將沈明倫推出門外,孫壽沒好氣道:“文曲星,老仆可是收著勁打的,還好心給你墊了褥子,你這般哼哼唧唧做給誰看?再說了,這外面…也沒人啊!”
見孫家門外果然人影稀疏,沈明倫便收了小人心思,便伸出兩根手指憤然道:“壽爺爺,小子無辜被閣老打了…兩次,您老可都看在眼里…”
孫壽點頭笑道:“不光看在眼里,兩次可都是老仆動的手!”
沈明倫不由臉一垮:“打也就打了,至少您老給安排輛馬車啊,總不能讓我一步步蹭回西莊吧?”
孫壽搖頭笑道:“雖說老仆也不落忍,可閣老的吩咐是將你攆出去,馬車實在是…沒有!”
沈明倫悻悻道:“行,只要閣老不嫌丟人,小子我…腿著走!”
“公子您慢慢走,恕老仆不遠送了!”
“你…”
咣當!
沈明倫苦嘆,這封建社會…就是沒人權啊!
孫承宗說的果然不錯,任你手段千千萬,都可一力降十會。
自己不就是讓老不死的,給力壓千鈞了嗎?
沈明倫無奈轉身,忍受著屁股上的疼痛,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向城門方向艱難蹭去。
“這不是文曲星嗎,您這是怎么了?”
見路人好奇的問詢,沈明倫剛想開口譏諷孫家,忽然想起孫承宗的“教導”,便立即一臉惆悵道:“孫閣老…哎,不說也罷,總是小子命苦!”
果然,孤弱示人比鋒芒畢露有效,立即贏得一片唏噓。
“文曲星,且忍忍吧,畢竟是孫閣老,又是您的外祖。”
“哎,閣老德高望重,想不到也有護短的時候。”
……
“諸位父老切莫猜疑,閣老并未對小子如何?”沈明倫“無力”地解釋道。
“公子無須多言,公道自在人心,閣老這般行事,到底還是做差了。”
“就是,你們瞧瞧,公子都被打成啥樣了?”
“公子勿憂,且上俺的牛車,俺送您回西莊!”
沈明倫趴在牛車上,一路哼哼唧唧招搖過市,沿途引來無數憤然。
閣老,這可是您老教的,我可一句話都沒說啊!
啪!
叮鈴鈴!
聽到書房里的碎裂聲,孫鉁搖頭苦笑:“這是第七只茶盞了吧。”
一眾孫家子弟鴉雀無聲,只是一齊看向緊閉的書房。
“他是要存心殺人啊!”
“殺藩王,殺勛貴,殺官員,殺士紳,殺文人,殺商賈啊!”
“不是殺一個,而是殺絕一門,殺絕一片,殺絕四方,殺絕天下啊!”
“殺得人頭滾滾,殺得尸骨遍野,殺得干干凈凈,殺得…可偏偏卻是釜底抽薪的救國良策啊!”
啪!
叮鈴鈴!
“第八只!”一個孫家子弟苦著臉道。
“放任一方,屠戮一方,清理一方,安撫一方,小畜生倒是一針見血…可存心任由這么多人去死,小畜生怎能說得這般輕松隨意!”
“閣老,不過是些孩子話,您老就當他是放屁,何必與小兒一般見識?”
“狗屁!大明悠悠二百載,已然積重難返,國事頹廢民力枯竭,內亂不止外患難遏,眼見就是搖搖欲墜江河日下的境地。而小畜生的孩子話,卻是一劑虎狼之藥和治本的良策啊!”
“啊?”
“孫壽你去,把那個小畜生再給老夫綁回來!”
“這…是!”
吱呀…
孫壽苦著臉走了出來,朝著孫鉁搖搖頭,便急急走出大堂。
啪!
叮鈴鈴!
“第九只!”孫鉁又是一聲哀嘆。
牛車離城門已經不遠,沈明倫終于不再呻吟,而且收回了始終撅起的屁股。
展示了整整一路,當然是要惡心孫家,因為自己的屁股就是…孫承宗的老臉。
你閨女不是東西,您老不說管束補償,反而將有“文曲星”光環的庶子喊去,生生打得血肉模糊…嗯血花幾點。
自己吃了如此大虧,當然要讓高陽父老瞧瞧,孫閣老私心護短、仗勢欺人的嘴臉。
只是這效果…
沈明倫扭頭看看自己的臀部,不由暗暗鄙視自己。
當時若咬牙堅持一下,不接受孫壽對自己的護臀之舉,想來孫閣老的名聲就洗不白了。
剛要扭過頭去,卻見后面一輛馬車快速追來,竟然就是…孫壽綁自己去孫家的那輛。
馬車呼嘯而過,截下慢吞吞的牛車,果然看見孫壽開門下來。
“公子…”
“怎么又是您老?”沈明倫愕然問道。
孫壽顯然也很尷尬,期期艾艾說道:“這個嘛…閣老還有話問你…讓老仆再…綁…啊請你回去!”
沈明倫愕然加憤然,立即冷著臉揚聲喊道:“壽爺爺,閣老這么做…是不是太過了?”
見周圍人群開始聚集,孫壽急忙揮手笑道:“你們外祖外孫的事,你們自己回家說。來人,快送閣老外孫上車!”
“孫家想趕盡殺絕嗎?”沈明倫勃然大怒。
孫壽也不多說,朝身后一揮手,幾個隨行的仆從便撲了過來。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你們孫家當街…嗚嗚!”
幾個仆從一齊發力,便捂著沈明倫的嘴,將他從騾車上抬起,又順手扔進了車廂。
“嗚嗚…”
孫鉁以下不由愣住,眼睜睜看著沈明倫,就這么一路被抬著進了書房。
口中一松,沈明倫立即怒道:“閣老,您這是何意?”
這事嗎…
孫承宗自知做得有些過,便強詞奪理道:“你小子心性如狼似豺,老夫當然要替你父親好好管教。剛才被你氣著了,倒是忘了交代…”
“交代什么?”沈明倫怒道。
“從現在起,每日來孫家,跟著老夫一起讀書!”
“沒興趣!”
孫承宗怒道:“跟老夫讀書,是瞧得起你,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不稀罕!”沈明倫怒道,“我學問精深,更不需要您教!”
“哈!”孫承宗氣樂了,“學問精深,小小年紀大言不慚,你才讀了幾本書,能懂得什么?”
“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勇!”
“口氣挺大,還有溫良恭儉讓呢?”
“為防惡狗傷人,早就當屁給放了!”
“小子,可是還沒被打夠?”
好漢不吃眼前虧,沈明倫立即閉嘴,便不忿問道:“閣老,為何逼我讀書?”
“知仁明理!”
沈明倫聽得實在憋屈,便忍不住譏諷道:“如此說來,讀書果然有用。難怪嫡母無情,難怪王家背信,難怪柴家欺人,難怪閣老護女,難怪熊廷弼該死,原來都是書讀得少啊!”
“孫壽!”孫承宗一揮手。
沈明倫急忙苦笑:“一切聽閣老吩咐就是!”
孫承宗冷哼一聲,便看著沈明倫肅然道:“老夫細細想了你那自下而上之策,于我大明來說…的確是一劑治本的虎狼之藥,只是殺性太過了!”
廢話!
當然是治本良策,后世的商業競爭講究實效,容不下多余的憐憫。
大明朝的士紳商賈,誰家不是艱難創業,誰家又不是辛苦維持。
可既然已是大明的毒瘤,那就干脆全部除去。
至于死多少人,只要不是他親手殺的,沈明倫還真…沒什么介懷。
“雖是良策,卻難以施行天下!”
沈明倫不由點頭,能干好這件事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未來的大順皇帝…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