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張氏埋頭抹了一把淚：“好，謙哥兒出息，做什么都好。”

　　陳氏嘆了口氣，沒說話，只是轉身去舀飯了。

　　遞給上官謙的碗里，就結結實實的裝滿了一大碗飯。

　　上官謙方才心里的不舒服，就散了些。

　　有時候，與其想些不切實際的事，不然先專注眼前的。

　　一家人和和樂樂的用完了膳，也不再提別的，只是陳氏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問了一嘴：“明兒你啥時候去？”

　　“卯時中就得到，東家說，這叫‘早班’。”上官謙回答道，想了想，又站起身想去幫陳氏收拾。

　　陳氏一筷子打在他手上：“你又做不來，一邊兒去，別把碗打了。娘這兒沒幾個好碗，別都給禍害了。”

　　上官謙訕訕的，小聲嘟囔了一句：“我能學的。”

　　陳氏沒聽清，只當他罵她呢，就白了上官謙一眼，端著碗筷走了。

　　上官謙不服，跟著過去。

　　“明兒早上吃啥？我早點起來給你弄。”陳氏蹲在院子里，把碗都泡進一個木盆，拿著一個什么東西搓著。

　　“不用，叫我去食坊吃，包飯呢，不過晚上不包，今日是第一日，所以做的久了些，明日估摸著申時一刻就能回來。”

　　“哎，好好地一個讀書人，做什么跑堂的。”陳氏嘟囔，她是搞不明白這些。

　　只是上官謙想做什么，她一定會全力支持，嘟囔完后，又喋喋不休起來：“我們是去不起那些店里，但好歹也見過，那些跑堂的都是啥本事你不知道？你再看看你，哪兒能比？你以后說話做事圓滑些，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了，那天云食坊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咱們一家都討不著好。”

　　上官謙沒說話，只是聽著。

　　“你說你，主意向來大得很，做啥也不跟家里說，隨你吧，反正咱們一家子，出事也一起走。”陳氏憤憤的說完，站起身，拿著個碗狠狠的甩了幾下水，甩上官謙一臉。

　　他搖搖頭，抹掉水珠，伸手就去接碗。

　　陳氏猶自氣著，深呼吸幾次，才忍住了把碗甩到上官謙頭上的沖動，把碗一起塞進他懷里。

　　“我告訴你，這些碗，外頭幾個銅板就買一個，那天云食坊，指不定用的什么碗，若是打碎了，只管把你押在那兒！到時候你就做人家贅婿，還錢！”陳氏說完這番話，氣沖沖的就走了。

　　留下上官謙站在院中笑著搖頭。

　　他已經(jīng)習慣了陳氏的刀子嘴豆腐心，說的難聽，不就是教他做事仔細些？

　　教他說話圓滑些……說是出了事一起走，其實就是告訴他，放心去做，家里人是支持的。

　　他突然鼻子就有一點酸，這個與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是發(fā)自真心的愛護他、關心他。

　　他抱著那堆碗的手緊了緊，他一定要好好籌謀，既要復仇，也要護著現(xiàn)在的家人！

　　----

　　上官謙在天云食坊的前兩日做的還不錯。

　　話是這么說，其實只是跟在馬興文后邊兒喊客官里邊兒請和菜來嘍。

　　云天天每次路過正廳，都好笑的不行。

　　上官謙人高馬大，又偏偏生了一副書生臉，雖也是劍眉星目的，但仍然有一股少年般的秀氣，看著像是十六七。

　　那馬興文馬大哥吧，約摸著就一米六的樣子，天生一張笑臉，弓著身子迎進來一個又一個的客人。

　　一開始，上官謙就跟在他后面，僵硬的彎腰，僵硬的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差點嚇哭一個瞧著就富貴的小小姐，黃玉堂趕緊上來賠笑臉，又是送糖果子又是送小玩意兒的，才哄好快哭的小姑娘。

　　當然，上官謙被訓慘了。

　　后廚里的云天天自然是大笑了一場，又叫了黃玉堂去教他怎么笑的自然一點。

　　就這樣有驚無險的過了兩日，今日就是上官謙獨自跑堂的日子了。

　　也是巧，今日也是糖水正式上市的日子。

　　云天天真不是故意的，這事兒早就定了，孫氏找人算的好日子。不能說因為來了個新的小二，就把好日子改了吧？

　　結果上官謙獨當一面的第一天，就是面對多到不可思議的人。

　　還好，他雖說……直了些，不夠圓滑，但學習能力是極強的，光是招呼人和上菜報菜單啥的，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還是遇到了點事兒。

　　因為前期云天天請人畫了些圖紙，到集市上去發(fā)，其實就是一個簡陋的宣傳單。

　　說明了今日天云食坊會上一些適合夏日飲用的糖水，又把一些烏梅紅棗山楂的功效寫在旁邊，說，今日兩碗只收一份錢。

　　買一送一嘛，糖水的價格也不貴，自然是吸引了大量的人來。

　　當然，來的都是些普通人家，富貴人家不會親自來擠，最多也是派了小廝丫頭來買了裝回去。

　　于是就出現(xiàn)了供不應求的情況。

　　買到了的自然樂呵呵的，沒買到的就炸了，就有一個小廝模樣的，一把抓住上官謙的領子：“在這兒等了一個時辰還多，說沒有就沒有？不想做生意別捉弄人！”

　　“自然不是捉弄您，您先冷靜一下？”上官謙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這會兒就趕緊安撫。

　　“冷靜？我這兒花的時間怎么算？你一句話就打發(fā)了？”小廝并不買賬。

　　“這，確實是咱們不是，只是現(xiàn)在確實也賣完了……”上官謙說著，自己都覺得這話很無力。

　　小廝氣極反笑：“所以我就該吃虧走了？”

　　上官謙抓了抓頭，試圖跟小廝講道理：“您想，今日確實賣完了，您在這兒呆著，就很熱，也買不到了啊，何苦呢？今日人多，賣完了也是有的，您明日來，行不？”

　　要是云天天在這兒，可能會被他當場氣暈過去。

　　這不火上澆油嗎？人家氣的是今日花了時間卻沒買到東西，他可好，上來就是一句反正你沒買到，再留著也沒用，明日再來吧。

　　“我與你講的是我明日還來不來的事？”小廝火大的不行，但好歹還是冷靜的，沒有動手，只是一把推開他，就擠開人群往里走，一邊走一邊喊：“把你們掌柜的叫出來！我倒要問問，你們這兒店大欺客是什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