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瑾瑤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只是下意識覺得她們不能被發(fā)現(xiàn)。她一手捂著清荷的嘴,另一只手摸到了頭發(fā)上的簪子,回頭望向中心池。
中心池的水面原本映著近乎完整的月亮,此時卻被不速之客碰碎,變成了片片銀光。而不速之客反而披上了月光,逐漸接近中心池的更深處。
“公主……那是誰?”清荷顯然下意識的想救人,但看木瑾瑤的臉色,臨時將問題換成了這個。
木瑾瑤沒有回答,她沉默著看那個人又往池中走了兩步。木瑾瑤知道,宮里的人工池往往岸邊附近的水都不深,越靠近中間越深,到中間位置可深愈兩人。眼下水才到那人的腰部,應(yīng)該還能讓自己再猶豫一會兒。
清荷不熟悉,她倒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個人,畢竟上輩子也在宮學(xué)中做了幾年的同窗……他就是端王獨子封寂。
上輩子他沒有死,這輩子難不成會死在這仙玉宮的池水中?木瑾瑤緊皺著眉頭,有些煩躁的想著。要是救他,自己會惹上麻煩,可若是不救,被人查出自己曾來過仙玉宮,更麻煩!
“公主!”清荷指著封寂輕呼道。
木瑾瑤一看,水已經(jīng)淹到封寂的肩膀了,再猶豫只怕就不用考慮救人,而是考慮收尸了。
“封公子,可否等一等。”木瑾瑤從暗處走出來對封寂說道。
封寂一頓,面無表情的瞥了木瑾瑤一眼,又抬起了腳步。
“堂堂男兒郎,受了委屈竟然只想著死,真是可笑!”木瑾瑤見一時勸說不了封寂,轉(zhuǎn)而譏嘲道。
“……”封寂無奈又嫌棄的看著木瑾瑤,張了張嘴還是沒發(fā)一言,只縱身向前一撲將自己埋入水中。
“哎!你這人!”木瑾瑤往中心池急走了幾步,正在快速思索要不要叫人的時候,一個巨大的水花從木瑾瑤身前的池面涌出,濺濕了木瑾瑤的下半邊裙子,驚了木瑾瑤一跳。
水花的始作俑者正是封寂,他微挑眉頭立在木瑾瑤身前的池中,那本就帶著些媚色的臉上此刻更添蠱惑的氣息,被池水浸濕的頭發(fā)貼在頰邊,月色給這人攏上了一層光暈,令他恍若幼年的妖精。
“你是六公主?”剛剛還暮氣沉沉的封寂仿佛換了一張臉,言語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進(jìn)賀禮時木瑾瑤走到過屏風(fēng)另一邊,封寂能認(rèn)出自己她并不意外。當(dāng)然,此時木瑾瑤已然看出這人恐怕不是想自戕,既然無關(guān)乎性命,木瑾瑤懶得與一個渾身豎滿了刺的孩子計較,當(dāng)下便要走開。
“你們姓木的是不是都這樣?假仁假義,令人作嘔。”看到木瑾瑤要走,一股不平之氣涌上心頭,封寂幾乎沒過腦子便將這話說了出來。
“封公子,就憑剛才這句話,只要本宮想,你決活不過今晚。”這不是木瑾瑤在夸張,污蔑皇室是大罪,何況這句話有怨怪皇上的意味。
“你做不到,至少現(xiàn)在做不到。”封寂挑起的嘴角透著絲邪氣,眼睛卻濕潤的像要哭出來。“皇上如果能對付我父……端王,就不會默認(rèn)我代替端王來酈城做質(zhì)子了。”
或許是情緒積壓的太久,又或許是看木瑾瑤年紀(jì)小,身邊侍候的清荷也是個姑娘,沒什么威脅,封寂的表情要比宴上鮮活很多。
“……”木瑾瑤沉默著沒回,但離去的腳步到底是停下了。
“呵,我真是瘋了,你能懂什么呢。”封寂轉(zhuǎn)頭看向月亮,飛快地抬起袖子一抹臉,又一句話隨著月色輕輕飄進(jìn)了木瑾瑤的耳朵:“你是最受寵的公主啊……”
木瑾瑤想解釋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從說起,索性繼續(xù)沉默。
靜寂間,木瑾瑤想起了上輩子端王反叛起兵后,自己知道的一些關(guān)于端王后宅的傳言。
端王妃,也就是封寂的親生母親,曾經(jīng)才名滿酈城的趙家女兒趙書,在當(dāng)年嫁給端王后生了一場重病,導(dǎo)致身體虛弱。后又因拼命生下封寂而虧損了身子,最終在知道趙家覆滅的消息時憂思過重一命嗚呼。
這之后不久,明面上的端王獨子封寂被送到酈城皇宮,交由遙皇教養(yǎng)。
而此時瑤芳的端王府中,一個新的端王妃入主后院,還帶來了兩子一女,據(jù)說這三個都是端王的子嗣,最大的那個男孩子,比在酈城的封寂還要大兩歲。
這件事太過蹊蹺,當(dāng)然有很多人對新的端王妃指指點點,但端王對新王妃愛若珍寶,不能忍受任何人對新王妃不敬,時間長了,他身邊的家臣門客便也就默認(rèn)了這個新主母的存在。百姓們對這種逸聞的興趣會被時間沖淡,因此當(dāng)時關(guān)于新王妃的流言只在瑤芳附近傳播,酈城這邊并不知曉。
因為身份地位以及立場的原因,木瑾瑤在聽到這個傳聞時還獲得了一些更深層的消息。比如,趙書是趙家逼迫端王娶的。趙書的死與端王有關(guān)。新的端王妃是端王在娶趙書前原本的妻子等。
上一代的恩怨必然會影響下一代的選擇,更何況是封寂這個幾乎是被自己父親放棄孩子。
以他的身份,本該是端王世子,卻被自己的父親送到酈城當(dāng)做質(zhì)子。端王起兵時,他還在酈城皇宮里陪皇子們讀書,似乎端王并不在意自己對遙皇的反叛會不會要了兒子的命。
于是,封寂走向了端王的對立面,主動請纓成為了平叛大軍中的一員。
不過聽說直至最后端王兵敗,他也沒有在陣前對這個兒子說上一句話。
端王對封寂是什么感情木瑾瑤不敢說,不過看現(xiàn)在封寂的表現(xiàn),想必他此刻對自己的父親還是有一些期盼的。
可惜……
但是,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去可憐他呢?
木瑾瑤一回身坐在池邊的圍欄上,自嘲的提起嘴角,看向同一輪月。
如果說端王是因為專情于一人而對其他人無情,那自己的父皇只能說是冷心冷肺。
他把母親和自己放在王芷溯的對立面,把蘇家放在王家的對立面,以圖做天平中間那只左右平衡的手。
可王芷溯是標(biāo)準(zhǔn)的王家人,懂得審時度勢,進(jìn)退有度,擅長借力打力。他們才是真正會左右平衡的人。
所以上輩子最終父皇沒能拔出王家的根,而這個六世家中存續(xù)最久的世家培養(yǎng)出來的王芷溯,將她們母女都困于囹圄。
自己最后說是報仇,其實只是算準(zhǔn)了后宮的天平已經(jīng)失衡,父皇急需一個打壓王芷溯的時機。而一旦王芷溯教養(yǎng)的木延安和木玥寧殘害親生姐妹,她即使不是親生母親也免不了分權(quán)卸責(zé)的懲罰。
她木瑾瑤只是用自己的命,給父皇鋪一個時機而已。
這又能算得上什么報仇呢?

略懂而已
我女鵝太慘了……有我這么個媽她太慘了。各位兒童,兒童節(jié)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