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又過了一個月,七月最后一個周末的清晨。因為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萬物都沉浸在濕潤清爽之中,除了偶爾幾聲山雀的鳴叫,略微偏僻的甜井巷顯得格外靜謐。畢昇睡得正香,卻被一陣鐘聲驚醒,忽然想起那天在“星云號”號上聽見的鐘聲,心里一動,趕忙爬起來,準備去教堂做禮拜。
簡單的洗漱以后,畢昇循著鐘聲的方向,一路往東而去。大雨之后,地上遍布都是小水坑,路旁的榕樹綠葉招展,空氣中充滿了清新甜潤的味道,家家戶戶的柵欄、矮墻藤曼上,開滿了紅色、藍色、黃色等等各種鮮艷的花朵,顯得格外漂亮靜謐。走過三個街口,只見路旁林蔭道下聚集著百余頂五彩斑斕的遮陽傘,正是著名的周嶼島集貿市場。只見集市上人流不斷,熱鬧非凡,每個攤位都展示著七星嶼繽紛絢麗的特色產品,從熱帶水果、各色香料,到民族服飾、手工藝品,草編包和帽子更是當地的一大特色,色彩艷麗,款式簡潔,吸引著很多人專程前來購買。
畢昇沒有停步,繼續向前走。又過一個路口,就來到了小鎮的中心廣場,遠遠看見廣場后面聳立著的兩座鐘塔,錐形塔尖上各豎立一個四五米高的巨大十字架,鐘塔內懸著兩口大鐘,每當鐘聲鳴奏,傳送的距離當有數公里之遠。走近再看,鐘塔下面高大的教堂為羅馬式建筑風格,用黃色花崗巖砌成,表面雕以質樸精美紋飾,屋頂以紅瓦覆蓋,氣勢恢宏,雄渾壯闊。
步入教堂,中間是一條過道,兩旁則是一排排長條椅,頂棚懸有七個大吊燈,后方設有祭臺,配上穹頂的圣像壁畫,莊嚴而又美觀。柔和的光線從一扇扇彩繪玻璃窗中透射進來,有一種明亮潔凈的意味,仿佛置身于中世紀的歐洲,空靈靜謐,儼然隔絕了所有的浮華喧囂。
教堂里空無一人,畢昇一邊向前走一邊仔細打量著彩窗上現代風格的宗教繪畫。當他走到教堂前部,看到耶穌背負沉重的十字架走在苦路上的圖畫時,不禁想起自己這些年走過的艱辛歷程,不由的潸然淚下。
他緩緩地走到最前面的圣母像前,側身在長椅上坐下,閉上眼睛默默祈禱,祈愿艾青、胡濱、程菁她們在天堂里幸福快樂,一切安好!
以前他在出差的時候,每當經過寺廟、道觀、教堂,他都會去跪拜,祈求神祇保佑自己和家庭平安幸福,最后在臨出門時,再偷偷祈禱實現自己一個私下的愿望。
今天他再也不需要祈求神祇實現那些互相矛盾的愿望了,今天擺在他面前的,是與從前完全不同的問題。一千年了,大陸困擾他那么多年的愛情、婚姻難題解決了嗎?如果沒有解決,他回去還有意義嗎?現在大陸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了,他回去能接受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嗎?
這些問題一直糾纏著他,他想放下不再去想,但走在大街上就看到鄭州洶涌的車流,回到家里就看到碧云小區玩耍的小孩兒,開開門就看到胡濱在廚房做飯,閉上眼就看到胡濱在洗手間拭淚,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沉湎于其中,無法自拔。
人們說信耶穌可以得到三個哲學問題的終極答案,他跪倒在主的面前,祈求主告訴自己該何去何處。
上帝無言,只有海鷗在屋頂扇動翅膀,盤旋翻飛,歡騰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