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離心本就難平心中的氣憤,忽見三人正直愣愣地看著她,她的火氣又上來了:“看我干嘛,想辦法啊!”
唐頌塤心想:“這許聆鐘真有本事,連他都不能把玉離心氣成這樣。”
慕錦瑟也非常疑惑:“這個小笛,會不會也是假的?她怎么生氣了?”她平日里情緒都不易外露的。
白絲桐也有同感,但她總覺得玉姐姐平時總是面無表情的,就算笑也是假笑或者壞笑,現在這樣看起來真實多了。
沉默了好一會,白絲桐弱弱地問了一句:“額,我們要怎么做啊?”
玉離心也反應過來了,后悔這突如其來的情緒,心中愧疚道:“慕姐姐,二師兄你們都回去休息吧,現在太晚了,剩下的交給我。”
她打開設在屋里的結界催促嚷著要幫她三人離開,自己又開始鉆研該怎么做?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玉離心只好又捏了個喚憶決,只是喚憶術窺探的畢竟是他人隱私,施在別人身上自己也會受反噬,喚出他人的一段記憶,自己也會喪失自己的部分記憶。
當初施在林月琴身上,她自己也受到了不輕的影響。
不過現在沒辦法了,她揮手將喚憶術打在書中的魂魄上,又使得他的記憶浮現出來。
記憶中的許聆鐘作書生打扮,與比現在年輕十幾歲的衛鳴箏在一破廟相遇。
這是一段許聆鐘剛剛沒有提及的記憶,看來是他履歷頗豐,還沒有講到這一段,而剛好又提及往事,現在他下意識的就想到這了。
彼時,破廟外正下著雨,許聆鐘拿著《大夢記》入神的讀著,一旁穿得破破爛爛的衛鳴箏正烤著一只野兔。
香味吸引人,自帶吃貨屬性的許聆鐘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偷瞄的眼神出賣了他的故作矜持。
最后還是衛鳴箏主動招呼了這個用眼神試探數次的陌生人,不過分食完一只野兔,兩人之間的陌生感盡數消失,相談甚歡,一見如故。
許聆鐘聽聞他正赴京趕考,為報這一飯之誼,主動相助,給了衛鳴箏盤纏助他上京趕考,而衛鳴箏把那本《大夢記》的初稿贈予了他。
后來衛鳴箏果然高中進士,被指派到鄰縣任縣令,又恰巧與許聆鐘在此地相遇,而那時準備趕回離魄谷的許聆鐘正好丟了魄石,被迫留滯此地,沒辦法只能定居在這里。
這里雖不是縣城,但卻是許多窮苦讀書人上京趕考的必經之路,所以志趣相投的兩個人秉承著“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理念,合資籌建了聚游坊。
專為當初像衛鳴箏一樣的人,提供一個暫時的庇護之所,后來這里不知怎么吸引了一些孩童,百無聊賴又回不了家的許聆鐘主動擔上先生之責,給附近的沒錢上私塾的孩子教書助他們識字……
因為能與一群活力無限的孩童相處,這的日子倒也過得有滋有味,除了他被拉到地牢里被人拳打腳踢,身懷靈力而不反抗,最后差點被斬首的插曲,讓玉離心非常不爽之外,其他的幾乎沒有什么異常。
而且,這許聆鐘也的確是個合格的先生,傳道受業解惑,品行端正、平易近人,以至于周圍鄰居都不欺他是個老實人,還很尊敬他。
所以她還真沒有看出這許聆鐘得罪了什么人。
當初懷疑魄石被那富商之子偷走,他也沒有主動去找茬,一直暗中探訪,但抵不住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被人誣陷入獄……
不過記憶中的最后一眼,是在許聆鐘被奪去身軀那一刻,那一閃而過的模糊面孔還讓她抓住了端倪。
看到這里,玉離心抬起手捏了捏鼻根,起身找來紙筆,把在記憶里看到的那“鬼”的面目畫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假許聆鐘果然不見了,玉離心拿著那畫把那些工匠問了個遍,那些人都覺得有印象但想不起人是誰。
把整個事情重新順了一遍,玉離心得出了結論,這鬼是沖衛鳴箏來的。
既然許聆鐘和衛鳴箏是摯友,用許聆鐘的身體去接近衛鳴箏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并且這鬼與衛鳴箏的關系匪淺,知道衛鳴箏多看重這個友人。
他們又問了些關于衛鳴箏的事,知道他妻子早亡,唯一一個兒子也失足落水而死。聽他們提到衛鳴箏,一個石匠小聲道:“這個畫上的人好像就是衛大人的大舅哥啊!他好像也早就死了。”
得了這個關鍵信息,當晚,一行四人就到了鄰縣的衛府。
只是眼前的衛鳴箏被綁在庭院里的一根柱子上,一把大刀以一種莫名熟悉地姿勢架在他的脖頸間。
那“鬼”頂著許聆鐘那張溫文儒雅的臉,怒氣沖天的表情與之前玉離心看慣了的真正的許聆鐘相比,怎么看怎么別扭。
他一見玉離心他們進來,抬眼喊道:“把那本書交出來吧!我在這里等你們很久了。”
從沒被人威脅過得唐頌塤,應該是,除了被玉離心威脅過而從未被其他人威脅過的唐頌塤,趾高氣揚地說道:“你誰啊你,我們憑什么要交給你啊!”
“我不想跟你廢話,那個什么玉小笛,馬上把書給我!我知道肯定在你那里。”說完,他還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玉小笛這名字可真難聽。
玉離心上前一臉誠懇地勸道:“大舅哥啊,你冷靜冷靜,你刀下的可是你的妹夫啊,你要把他殺了,你九泉之下的妹妹免不了會恨你的。”
“哈哈哈哈哈……”那鬼聽了玉離心的話莫名大笑起來,“要不是這兩個混蛋,我妹妹也不會含恨而死!況且我就是來報仇雪恨的。”
他旁邊的衛鳴箏忙道:“大哥,環兒是因為早產留下暗疾而死,與鐘兄并無關系,你怪我沒有照顧好環兒,我死得無怨無悔,但鐘兄是無辜的。”
“你還好意思提環兒!”那鬼一把抓住衛鳴箏的頭發,提著他的頭在他身后的柱子狠狠地撞了幾下。
書里的許聆鐘聽到了動靜,一直懇求玉離心把他放出來。
玉離心翻開書放在一旁地上,許聆鐘的魂魄浮站在那書上,朝那鬼道:“那個什么大舅哥啊,我從未冒犯過衛夫人啊,你就把我的身體還給我吧。”
“還有我作證,衛賢弟對弟妹相敬如賓,情比金堅……”
離魄族人的魂魄平白無故離了身體七日就會魂飛魄散,時間拖得越久魂驅會越來越虛弱,而現在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玉離心悄無聲息地移動身形到那鬼的背后,等待時機下手。
“看來你們是真不知道啊!”鬼非常憤怒,“那好反正你們也要死了,我就先告訴你們,讓先你們想想見了環兒該怎么向她賠罪!”
“環兒是強勢了些,但你衛鳴箏捫心自問,環兒為了嫁給你放棄了京城數不清的榮華富貴,陪你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小地方,她對你不好嗎?
而你呢?你為了這個不知哪里來的野小子和你那愚蠢至極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夢想,讓環兒跟著你吃盡了苦頭。
這些都不提了,讓我最恨的是,你為了救這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妖怪’,讓懷著孕的環兒跟你喝白粥吃流食。
她的身體本就虛,那日她早產,想讓你守著她,你倒好,為了你這個知己,匆匆離她而去,讓她落下隱疾。
我本看在小外甥的份上,不與你計較了,但你呢,你保護好他了嗎?啊!”
面對那大舅鬼的一聲聲質問,衛鳴箏深深地垂下頭,他的確虧欠自己妻子太多,并且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保護好。
只是那時候的許聆鐘因為一張經年不老的臉,莫名其妙身遇困境,面臨生死之禍,孤立無援,自己不去想辦法救他,就真的沒辦法了。
知己難得,知遇之恩更是必報,當年他兩手空空赴京趕考,窮困潦倒,能打到小動物的時候勉強能飽腹,其他情況要么餓著,要么只能到處找野菜。
與許聆鐘破廟一別后,他被雨淋出一場大病,若沒有許聆鐘資助的銀倆,他估計已經死在路上,或者沒死也生生錯過考試。
沒有當年的許聆鐘就沒有今日的衛鳴箏。后來,他們共同籌資建起聚游居,聲名遠播的也是他衛鳴箏,提及許聆鐘,別人都以為他只是他雇的一個教書先生。
魂魄形態的許聆鐘也是異常激動,憶及衛鳴箏兒子的生辰,那段時間正是他被困牢獄,面臨身死之際。可是為了救他,衛鳴箏竟然拋下正在生產的妻子!
他沒資格指責衛鳴箏做得不對,只后悔自己拖累他們一家三口,若非他處事經常逆來順受,也不至于讓衛鳴箏四處奔波打點耗費錢財,不能及時陪著妻子,讓他們的兒子早早沒了娘親……
法力低微的他,抵不過飛來橫禍,幾次牢獄之災能化險為夷,次次都是這個朋友助他脫離困境,只是他沒想到為了幫他,衛鳴箏竟然做了這么多,他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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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孚
設定里,他們離魄族人壽命比較長,所以不容易變老,變老也不明顯,所以許先生就被叫“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