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書房里安靜非常,偶爾有一些玉離心翻書的聲音以及筷子與碗相碰的清脆響聲傳出。
葉晚笙背對著書案,聽著不遠處若有似無的翻書聲,想著這玉離心的行為雖出人意料,卻有一股子孩子氣,只是他不相信一個在族長之位上待了十幾年的人,會是一個心思如孩子般純凈的人。
與慕姐姐的親和不同,玉離心帶了一種與生俱來的距離感,讓人想靠近卻不敢靠近,她那雙桃花目若是冷冷地看過來,就猶如置身于寒冬臘月,讓人覺得冷到了骨子里。
“如冰。”玉離心瞥見如冰和葉晚笙已經吃完飯,出聲叫住她。
她微微低頭,批注著什么,道:“你收拾好之后,帶著葉公子去找兄長那借幾件換洗的衣服給他再把他送回慕姐姐那里去。”
如冰愈發看不清玉離心這一會冷一會熱的態度了,狐疑地收拾好桌子,提著食盒把碗筷送到后廚。
葉晚笙上前對她行禮道:“多謝玉姑娘。”
“行了,不要在我忙著的時候打擾我。”玉離心抬頭換了一本書握在手里,邪邪的語氣里帶著些許不耐煩,“回了青囊居就別往這里來了,我不太想再看到你。”
話畢,她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忙著手中的事。
此時此刻的葉晚笙深感忐忑,他雖也能處變不驚,但面對心思這般多變的女人,他突然覺得自己還是遜色了些。
葉晚笙跟著如冰往玉玨的住處趕去,借到衣服又匆匆往青囊居趕。
途中,他問如冰道:“你家族長一直都是這么喜怒無常嗎?……”
如冰站定,雙手叉腰,氣鼓鼓地仰頭瞪著他:“我家族長哪里喜怒無常了?”
雖然如冰自己也覺得自家族長的確是有些喜怒無常,但在外面的人面前,她怎么可能不維護自家族長的形象。
葉晚笙看著她的表情,不禁失笑,越過她走上前,心里不停地想這玉離心到底做了什么?讓這些個族人都來維護她愛戴她。
從那天在谷外到現在,他可是聽了無數句夸獎玉離心的話了——
青囊居里,葉晚笙一走進來,如意就湊了上去,滿臉狐疑地看著他身后的包裹。
慕錦瑟顯然也看到了,語氣里充滿了擔憂:“葉公子,小笛她沒有為難你吧?”
葉晚笙聞言微微一愣,搖了搖頭。
肯定是為難了。
慕錦瑟捕捉到他神色的細微變化,無奈地笑道:“望公子不要介懷,小笛……哎……小笛素來不喜與不熟悉的人親近,我與她一同長大都難以猜到她的心思,不過熟悉了就好。”
葉晚笙頷首一笑道:“勞慕姐姐掛心了,玉姑娘平易近人,不但留在下同食,還帶在下去尋了換洗的衣物。”
平易近人?
慕錦瑟忍俊不禁,這可是第一個覺得小笛平易近人的人。族里人雖天天念叨著要嫁給小笛,但沒有一個人真的敢付諸行動,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氣場比大長老還強……
這邊,葉晚笙剛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玉離心又在議事堂里聽著六位長老激烈的爭論,倍覺頭疼。
“夠了!”
玉離心一語落定,議事堂里立刻安靜下來。
她看著在坐的各位長老:“這件事已經討論多次了,沒有什么可論的了!我找了個折中的法子,請各位師傅聽我一言。”
“第一此法必行,第二一些叛族的離魄人還散布在人界,無愛魄者我去人界找找看。”
三長老唐鏡永遠是那個思慮最多的無喜魄人:“人海茫茫,那得找到什么時候?”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玉離心從那把歷代族長都坐過卻讓她覺得有釘子的族長專座上起身,走到六位長老面前,“我與大家定下三年之約,三年的時間我定能找到一個無愛魄的人!”
言外之意是三年之后,如果沒有找到另一個無愛魄者自愿獻魄,那就她親自上。
“各位長老,我意已決,不容更改!”玉離心看見她娘逐漸變化的神色,厲聲道,“也不要問我找不到怎么辦這個問題,我定能找到!”
“這……”
族長都這么說了,只有提意見的權利的各位長老自然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并且除了這樣,他們也實在是討論不出一個萬全之策。
玉離心坐回位置上,合起眼睛,聲音里帶著些許疲累:“大家回吧,給我一天的時間準備,后天我就出發。三年后的今天,無論我在哪,我都會帶著那個人回來。還有,我走后,族里的事就要仰仗各位師傅了,望各位師傅保重身體。”
長老們陸陸續續地起身往外走,玉離心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后日,各位長老不用來送了。”
再堅強的女人,想著自己的孩子有可能在五年后變得癡癡傻傻或者死去,她也是受不了的,她不相信玉離心會找到一個無愛魄的人。
何見蘇望著上面正支著頭輕揉自己太陽穴的玉離心,怎么也邁不出一步:“小笛,你真的要這么做嗎?”
“娘,我沒有別的選擇。”
何見蘇眼里含著熱淚,卻極力忍著不讓它流下來:“娘知你素來思維縝密,冷靜非常,你好歹也要顧及一下我和你爹,還有你兄長的感受啊!”
“娘,我別無選擇。”玉離心再次平靜地回答。
她身為族長,背負著前人的期望,肩扛著離魄族的未來,更有責任護著離魄族的每一個人,然而以她一人之力根本護不了整個離魄族。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方法,可以強大她離魄族,她是絕不會輕易放棄的,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玉明拉住激動的妻子,苦澀地開口:“見蘇,孩子她有自己的難處,再說還有可能找到無愛魄的人,你先別急……”
他看向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的玉離心道:“心兒,無論你做什么樣的決定,爹都會支持你。”
“嗯。”玉離心頷首。
何見蘇的眼淚已經無聲的落下,玉明想讓玉離心好好休息,不由分說地拉著何見蘇往外走,順帶關上了議事堂的門。
玉離心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心緒混亂得不行,她扶額掩住半邊臉,另一半臉也隱藏在陰影里,讓人看不清她現在的喜怒。
立場和所處的位置不同,教她如何與他們感同身受啊?她這樣果斷灑脫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