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年,這年大旱田里收成不好,大莊主沒有減少佃租,反而加收了佃租。家中又只有三娃爹一人能做重活,眼看家里的米缸將要見底,三娃爹想著就是把腰帶勒的再緊,一家人還是少餐多饑。沒辦法就把三娃和大娃都請人幫忙送到了劉大莊主家幫工。
劉莊是個小村莊,莊上的人自然也大多姓劉。只因劉莊主他家有莊里大多的田產,是莊里唯一的大戶,大家便恭稱他為劉大莊主。三娃和大娃兄弟二人來到劉莊主院前叫門,仆人領大娃三娃兩個來到管家那報道。在院里走著,三娃對他大哥說:“大莊主怎么有這么多房子,他家里人一定很多吧?”大娃說:“我不知道他家人多不多,反正他家東西倒是挺多,你看他家光米倉就蓋了三間大房,是我剛剛路過瞥見的。”三娃吃驚道:“那歹吃多久才能吃完啊。”大娃說:“就是我們敞開肚皮吃,恐怕要吃幾十年也吃不完。”三娃道:“那就讓小妹、爹、娘也幫著吃,就能吃完了吧,哈哈。”就在他們這么說笑著,領路的仆人譏笑道:“田間的小毛孩就是沒見識,大莊主家的米只會一年比年多,哪里會有吃完的那天。”三娃不解,自忖難不成大莊主家的米會自己生米。一路再無言語,領至管家處,管家看后,讓大娃去做幫工,干些體力活。三娃去看牛放牛。
安排好了,二人在大莊主家做工,一天有兩頓飯吃,雖也吃不甚飽,但比自家里還是要好些。像大娃三娃這些孩童沒有月錢,若干滿一年,到年節會發點利市,也不過是個彩頭,一個錢貝而已。即便如此,能來做工之人也都是感恩戴德,稱劉大莊主是大善人。三娃每日放牛,就是和另外兩個孩童上午趕十幾頭牛去山坡吃草,傍晚將這些黃牛再趕回大莊主家院中的牛棚。要說這些黃牛大都溫順,除些小牛犢有一點頑皮,喜歡撒潑之外,三娃對此還算能應對自如。就這樣日復一日,轉眼間三娃在劉大莊主家放了三年的黃牛。
話說這日三娃,傍晚放牛歸來,路過一處草堂,忽聽其內書聲瑯瑯,不覺便止住了腳步。駐足靜聽心道:“自己每日在此來回走過,未曾聽過有人讀書,難道是新開的書堂。”正想著,另外二人喊道:“三娃干甚么呢,快走啊,回去晚了晚飯可就沒得吃了。”三娃揮手讓他二人先走,說自己很快就趕回去。那二人便先趕牛群離去了。三娃又貼在墻上傾聽,過了會讀書聲止,先生開口說話,聲音不大有些聽不真切。三娃好奇教書的到底是甚么樣,就去搬來石塊,踩在上面墊起腳尖。透過木窗往書堂里觀望,他趴在窗上搖頭晃腦的樣子被學生發現,報告與先生說有人偷看,先生望了窗子一眼,呵了聲去。三娃正在努力站穩,被這一呵嚇得一腳踏空,跌下石塊,摔了個屁股蹲。三娃爬起身拍拍屁股道:“我以為有甚么什么好東西呢,不就是幾本破書嘛,想讓老子讀老子還不稀罕呢。”說完呸了一聲而去。
待到第二日,三娃放牛歸來又經過此處。聽到草堂里傳來那些似懂非懂的讀書聲,還是不自覺的停下,想往里張望。又回想起昨日之景象,不敢再站在石頭上往里偷看。就只有站在外面,靠近墻壁,默默靜聽。不覺已經下學。學生出來看到他道:“你是昨天來偷聽的人,今天怎么還敢來?”三娃道狡辯道:“不是偷聽,只是路過。”有了經驗,三娃就在每次下學之前先跑開,讓學童下學時不能發現他。為了早點來“聽課。”他便和兩位放牛同伴說,每次放牛下午他先離開,請他們別告訴莊主。作為條件就是把自己的飯分一些給他們二人,并且每日多打一筐牧草。那二人都點頭同意。就這樣,他此后便每日偷偷的在草堂墻外聽課。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沒有不透風的墻,更別說這個泥巴墻草堂了,三娃在墻外偷聽了十幾日,終于還是被發現了。不過這次先生知道后沒有趕他離開,而是默許了他的在墻外旁聽,但是不許他進到堂中。三娃也并不多言,只是默默的站在墻外傾聽先生的每次朗讀與教學。雖然三娃沒有課本,但他把學童每日念誦的課文都跟著默念背誦,也記得不少。不過這只能聽課,不能看課,先生教字時他就不知所以了。為了學字,他在草堂后墻打了個孔,平時堵上。每次先生要教新字,他就跑到后面把竹筒偷偷嵌入,從竹筒透過墻壁偷看。
教書先生見三娃是個真喜愛學習之人,一日學生走后,招手讓他過去,問他今天教的課文聽懂多少。這是先生第一次主動詢問于他,三娃有些受寵若驚,就恭敬的向先生請教不懂的一些詞句。先生聽完,先問三娃以為何意,待三娃說出自己理解,如有不符,他再細心答解。三娃倒是許多見解讓先生覺得有些道理。先生對三娃說道:“你以后就帶個草甸坐于后排墻邊,別再把我這草堂亂戳窟窿了。”三娃羞愧,看來先生早就知道自己在墻后放竹筒的事了。先生又道:“還有,要是有同學問你可交了束脩,你就說已經交了。記住了嗎?”三娃點頭。此后,便讓三娃入到堂內聽講。先生每次詢問,三娃多有己見,先生便贊許的點頭,孺子可教也。就這樣三娃在書堂又聽了幾十日,不曾間斷。
忽有一日,三娃至下學卻也未至,翌日傍晚來時,三娃見面拱手拜告先生,道:“學生以后將不再來學堂,多謝先生教誨多日,承蒙先生厚愛,無以為報,唯有叩首告謝。”先生將其扶起道:“我教你識文,非為求你報答而教,只是看你勤而好學故才教之,不必行此大禮,男兒膝,重千金。以后不可輕易下跪于人。”三娃默言以對,只是拱手鞠躬。
先生又問三娃何故要放棄來學堂,三娃答道:“我自來學堂聽講,前后已經二月有余,為了不讓同伴告知大莊主,只能每日多打筐草,還要將飯食分與他們二人。因此每日回到家中都腹中饑餒,便要多吃家中糧飯,奈何家中本不富余。還有我的小妹尚且常常受餓,我怎能再多食家中米飯。因此無奈不能再來聽先生講課,還請先生見諒。”先生聽完其言,嘆息道:“如今天人當道,苛捐雜稅日甚,人人難得溫飽。使好學之人難有求學之本,實在可惜,可惜呀。”
三娃又拱手道了幾聲感謝,便要離去。正要出門,那先生道了句:“且慢。”三娃轉身停住,問先生還有何事教誨。那先生答道:“為師教了你兩月書文,現在還想教你最后一句,望你切切牢記,用心體會。三娃恭身靜聽。那先生道:“唯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耳。此中之意,雖無多高深莫測,但少有人能知曉力行,為師希望你能自己好好體會明白。”
在回家的路上,三娃思忖先生所說那句話的意思,不明白何為青云之志。心道:我不過是一個只會田中耕地,家中喂豬的鄉下農戶的孩子,如何敢有何青云之志,如何能成何青云之志。哎,每念及家中小妹連件新衣都不得穿,每日一頓飽飯也不得食,又何談去想甚么青云之志。還是放棄了再去學堂的念頭,自己應該多去打點豬草將家中小豬養肥多賣些錢貝才是。
夕陽下,一片烏云遮住了最后一抹霞光,你看那落日余暉下,一只落寞的身影如失魂般踟躕的前行,還不時回頭望向學堂的方向,一陣風將那枯黃的秋葉紛紛撒撒的吹落。也許先生所言曾在三娃內心激起過一些波瀾,但他不論有過何種感思,最終還是要屈服生活于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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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曬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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