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鈴——
陳見慈聽到了清脆悠揚的鈴鐺聲。
“你該醒了,我的血脈后人。”還有一個仿佛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的聲音,一直再叫她快醒來,陳見慈皺著眉,心生煩躁。
她在昏迷中居然看到了一扇勾著白邊的門,而自己的手腳不聽使喚,直接上前推開了門,泄出刺眼奪目的光。
一個身形高挑,穿著淡青色衣衫的男人出現在她眼前。
光華漸暗,他的輪廓也逐漸清晰,那一頭銀白如雪的長發格外顯眼,容貌清冷俊逸,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寒氣,只是抬眼一看,便如凜冬過境,令人止步。
但陳見慈不吃這套,神情冷淡,“你又是何人?因何出現在這里?”
那男子聽到這番話,瞇起眼睛仔細打量她,略有疑惑道:“你當真不清楚我是何人?”
他清清楚楚的感知到陳見慈身體內流淌著他們白狼一族的血液,但為何與她見面后,那種親近感卻又模糊起來。
“我是白狼族的上一任族長,白靈君。”男子提起嘴角,淺淺一笑,走到陳見慈面前,“那群孩子把你領到這里,一定是確認過你是白狼族一員,而如今我見到你,更是覺得無比親切,斷不會認錯的。”
聽到這話,陳見慈一下子便想到小乞丐的身世,從她重生而來,記憶里從未提起過小乞丐的親身父母,莫非真與這白狼族有淵源?
“你所說的人,是我,又不是我。”陳見慈為小乞丐惋惜了片刻,直視著白靈君泰然道:“若是你們再早一些找到她,也許便能找到白狼族流落在外的真正血脈。”
“這是何意?”白靈君似乎懂了,又下意識否決了。
“我不過是借用了她的身體,”白靈君呼吸一頓,眼神下移到陳見慈纖細的脖頸上,只聽她又繼續說著,“阿桐的魂魄早已煙消云散,不復存在。”
小乞丐原叫阿桐,是收養她的老乞丐看到滿樹桐花,為她取的名字。
白靈君呆楞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陳見慈沒有催促,她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性子溫順柔和,并不像他外貌那樣清冷傲氣,等他想通了就會送自己出去。而她對這方石碑里的陣法倒是很感興趣,四處轉悠著,也不嫌無聊。
“只怪世事無常……”他冷不丁開口,幽幽嘆道。
正如陳見慈所預料的,白靈君對此只是一臉惆悵,并無遷怒之意。
“既然你已明白事情真相,該放我回去了。”
“不,我還不能放你走。”他的身體突然被白霧籠罩,面容表情模糊起來,聲音越來越輕,似乎也融進了這片莫名其妙的霧氣中,“就當是我的任性請求,外面那些孩子就拜托給你了……”
白靈君聲音淡去的那一刻,一線白光如一支羽箭,刺進她的心口。
陳見慈再一次暈過去,石碑的陣法也隨之破碎,守在坑外的兩只白狼感應到地面的震動,趕緊把大腦袋探進去,卻看到那方石碑憑空消失,只有陳見慈的小小身影蜷縮在坑底,雙眼緊閉,呼吸平穩。
頭狼尾巴伸下去,輕巧卷起她,放置在自己腳邊,鼻子拱了拱陳見慈的臉頰,想把她叫醒:“主人?主人?醒醒。”
一直呆在陳見慈神識內的烏雪坐不住了,惱怒道:“叫誰主人呢?!別隨便認主!”
“誰??”頭狼立刻警戒起來,一身白毛炸開,體型暴漲,綠眸掃視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聲音是誰,鄙夷道:“裝神弄鬼,必是小人。”
這能忍?
烏雪是一把脾氣暴躁,歷經過上萬場戰斗的神兵,自然對別人的挑釁極為敏感,登時現出身形,沖白狼破口大罵:“說的就是你!恬不知恥!亂認別人為主,真不害臊!”
頭狼的火氣也上來了,爪子陷進地面松軟的土壤里,蓬松的大尾巴急促的來回掃動,發出低沉的冷笑,“你又是個什么東西,敢對我指指點點!”
另外一只白狼雖然沒搞懂這個場面是怎么一回事,但它出于對首領的無條件服從,也伏低身體,亮出鋒利的爪子。
兩方之間氣氛一觸即發,云歲不想惹事上身,一直沒有出來,反而在陳見慈耳邊不停念叨:“快起來吧,我的祖宗欸!再不醒過來,他們就要打起來了!”
可能是它的祈禱有效,陳見慈眼皮微動,放在身側的手也抖了抖,在烏雪和白狼嗆完聲,已經進入動手階段時,終于睜開了眼。
她眼珠一轉,迷蒙的視野里出現了烏雪和兩頭白狼,見它們個個劍拔弩張的樣子,厲聲道:“烏雪!回來!”
“主人!你可算醒了!”刀靈飄到陳見慈身邊,委委屈屈訴冤:“那頭狼不知道懷著什么心思,居然敢認您為它的主人!”
融合了白狼族傳承記憶的陳見慈,撐著額頭,一臉疲態,“瓊野,到我這邊來。”
“您愿意認我了嗎!”頭狼難掩語氣中的驚喜,飛速跑到陳見慈面前,姿態尊敬的臥下來,深邃的綠眸中滿是純粹的開心。
“你應該是認識白靈君的,對嗎?”陳見慈看著瓊野點了點頭,繼續道:“我見到他了,他也將白狼族的傳承給了我,但有些事情也需要對你說明白。”
瓊野似乎預感到了一些不妙,緊張得開始搖尾巴。
“我并不是這具身體真正的擁有者,原來的阿桐已經死了。”
此話一出,宛如晴天霹靂,炸得瓊野大腦暈乎乎的,它垂下頭,艱難地消化著巨量信息,半晌都未和陳見慈對視。
就在陳見慈以為它不會給出回答時,白狼卻把自己的頭顱放在了她的大腿上,低聲道:“白大人既然已經將傳承記憶給了您,便認定了您是我們白狼族新任族長,瓊野以后也會聽令于您,永不更改。”
它的耳朵向兩邊晃了晃。
陳見慈思量幾番,輕嘆道:“我當然要接過這份責任,畢竟阿桐的身體被我所用,只是我向來自由散漫,你若是能忍受,咱們一路同行我自是沒什么意見。”
她比起以前,心性已經寬容許多,烏雪小聲嘀咕道:“對它這么好,氣死了……”
瓊野蹭了蹭陳見慈的腹部,“一切聽命于您。”
“好了,先讓我起來。”陳見慈扶著瓊野站起身,撣掉身上的灰塵,一邊向樹林外走去,一邊問它:“你們是如何進入妖族秘境的?”
提起這件事,白狼猶豫片刻才開口道:“這秘境本來就是依托白狼族的力量所開創,只是當年妖族進犯人界,妙香藤一族與其他族群生出齟齬,強行占據了秘境入口的開放權利,將我們白狼族囚禁在內。”
陳見慈了然,這也能解釋為何最近幾年夢洛城與杏花鎮之間的森林,再也沒有白狼出沒的消息。
“所以我們三人能進來,也是妙香藤一族早就預設好的陷阱。”她望著不遠處視野開闊的無垠草原,神色一沉。
“張窈窈”在她身體里種下藤咒,恐怕不只是想讓她死這么簡單,利用藤咒的對同族的感應,把自己引誘到秘境中,還有白狼族被困,這些信息結合在一起,都隱約透著一種不詳的預兆。
等在外圍的白狼群,一看到瓊野出來了,連忙起身圍過來。
只見狼群首領仰起頭顱,面朝平坦的草原,一聲長嚎,那些叢生的草葉隨風起伏,細嫩的野花花瓣被吹到半空,如雨般灑落,與此同時,從四面八方響起無數回音,仿佛在呼應秘境的真正締造者,聲聲蒼涼而悲壯。
聽懂瓊野叫聲含義的白狼群,紛紛低下頭,向陳見慈行禮,迎接族群的主人正式回歸。